周北冀只好先骑车回家,到大院门口忽然想,应该去西单夜市看看。大冷天摆摊,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精神。
说是夜市,实际上就是流动的小摊贩市场,卖各种衣服和生活用品,周北冀把车停在路边,步行进市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苗秀秀拿着个大喇叭,站在椅子上吆喝,身上穿着件黑白格子呢大衣,围巾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数九寒天,即便是白天也零下好几度了,苗秀秀倒是不怕冷,呢子大衣外面棉大衣都不穿,但是有了她这个活招牌,小摊位上卖得热火朝天,在她身边帮忙的大概就是杨澍那个叫强子的哥们儿,负责点货和收钱。
周北冀没有上前打扰他们,把大衣领子竖起来,抬手搓了搓被冻红了的耳朵,默默看了苗秀秀一会儿。
这一批顾客走后,好半天没再来其他人。苗秀秀从椅子上跳下来,裹上军大衣,从包里拿出饭盒开始吃饭。早就过了午饭时间,这个时候饭盒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就在她艰难地咽着冷饭冷菜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了个白色饭盒过来。抬头一看,竟然是周北冀,苗秀秀惊喜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买的煎饺,趁热吃,别吃那些凉的了,对胃不好。”周北冀把饭盒打开,里面是满满一饭盒热气腾腾的煎饺。
强子原本在收拾衣服摊子,闻到煎饺的香味,也探头过来看,见摊位前站着个高大英俊的军官,问苗秀秀:“这位是?”
“强哥,这是我对象周北冀。”苗秀秀把丈夫介绍给强子。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苗秀秀叫强子和自己一起吃煎饺。
“你考完试了?”苗秀秀吃着热乎乎的煎饺,看着特意来看她的丈夫,心里也热乎乎的,觉得他的样子特别帅。
“昨天下午考完的,今天上午在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就回了家,等你到中午都没看到你人,我去店里找你,小桂说你在西单这边摆摊。”周北冀随便拿起摊位上的衣服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自从国家开放夜市,西单、东华门、地安门几个地方的夜市就异常火爆,白天也有不少摊贩摆摊卖衣服,这些衣服多半是从南方倒卖过来的,款式新潮做工一般,苗秀秀的设计本地少见,看起来卖得还挺好。
“生意好吗?”周北冀问。
苗秀秀颇有些得意,“挺好的,我们的衣服供不应求,还有外地过来批发的,一次买好几件,就我身上穿的这件格子大衣,很多人喜欢。”
“天这么冷,你还是要多穿点,别着凉了。”周北冀叮嘱苗秀秀。苗秀秀嗯了一声,抬手握住他耳朵揉了揉,笑着说:“你看你,出来也不戴个帽子,耳朵都冻红了。”
她的手冷得像冰块,还好意思说他,周北冀握住她的手。
站了一会儿,周北冀也就回家去了。苗秀秀吃完最后一个煎饺,喝了一大口水壶里的水。周北冀的军用水壶只能装水不能保温,但是口渴的时候水凉了也能将就。
“你对象不错嘛,还知道来给你送吃的,也和杨澍一样是大院里长大的吧,看着白白净净的。”强子一看到周北冀就猜到他和杨澍一样出身不凡,身上的将校呢大衣是高档羊毛料子,在当时是发给高级别军官穿的。周北冀那么年轻肯定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军衔,是个二代无疑了。
“他是挺好的,很疼我。”苗秀秀吃饱喝足,脱掉军大衣,拿起喇叭站到椅子上,又开始新一轮吆喝。只要能赚到钱,她不怕吃苦。
一直忙到天黑,盘点清楚一天的流水账,苗秀秀和强子一起把摊位收拾进店面里,店面也就两三平米,勉强能装下摆放衣服摊位的小三轮车。
谢绝了强子一起吃晚饭的邀请,苗秀秀独自顶着寒风骑车回家。虽然身上的棉衣因为夜晚的低温和凛冽的寒风已经快冻透了,她的心却是火热的,尤其是想到回家就能见到周北冀,这份火热就更令她心动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周北冀不知道她几点能回家,自己先下了面条吃。
“我怕面泡久了会坨成一团,就没给你留,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周北冀替苗秀秀把军大衣挂起来,看着她一层一层解开围巾。
苗秀秀终于脱掉了身上碍事的棉衣棉裤,舒了口气,对他说:“冰箱里有我前几天包好的馄饨,你给我下馄饨吃吧。”周北冀去下馄饨,还顺便给她炒了个青椒鸡蛋、切了一盘卤猪头肉。
吃得津津有味,苗秀秀还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二锅头,滋溜一口喝下去,从胃暖到心,告诉周北冀,就春节前这几天,她和强子赚了两三千块钱,要不是人手不够,还能赚更多。
周北冀听到这个数字,眼睛都瞪圆了,“倒卖服装这么挣钱?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生意。”“起早贪黑,赚的都是辛苦钱。这两天天气尤其冷,我的手都长冻疮了,但是我心里美,不怕苦。”苗秀秀只要一想起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百病全消。
“我们部队上发冻疮膏,回头我给你拿一罐,你每天擦手就不会长冻疮了。”周北冀看着媳妇原本柔软雪白的双手因为冻疮变得红红肿肿的,心里不是滋味,这双手曾带给他无数快乐,他想好好保护它们。
“你试考得怎么样?”苗秀秀也没忘记关心一下丈夫的成绩。
“考得挺好的。”周北冀一直坐在桌子边看着苗秀秀吃饭,看到她一缕乌黑的长发落下来要挡住脸,替她把头发理开。原本冻得红通通的脸被屋子里的暖气一蒸,瓷白瓷白的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