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她的固执,他说过两次不见效,也就闭嘴少开口。为这些琐事找不自在,纯属自讨没趣。
从前捧在手心的美人如花隔云端,点滴的小事好像突然重新灌入了脑海,再次历历在目。
阅尽千帆之后,他对女人的想法逐渐洞若观火。于是清醒地发现,方丛还是那么清丽内秀,还是那么努力向上,像一株向阳而生、艳而不浊的芍药花。
但是——生活上,缺了点浪漫和情趣。或者说,她的心,并没有放多少在男人身上。
很早以前,在她成为他女朋友不久,他就设身处地的琢磨过她的境况。
她家境很差他知道,一个柔弱的女孩独自在大城市打拼,没有根基没有资源,全靠一身韧劲和拼劲坚持下去。他怜惜她辛苦,数次伸出援手想帮她,被她拒绝了。
现在,不管两人走到哪一步,廖驰仍然不愿意看她为了生活孤苦无依的奔波。没人照顾她心疼她,他在,就希望她能过得放松一点。
这天打完电话,廖驰叫她:“你手头的几个案子,是不是有的已经close了?”
“对。”这两天,她工作上腾出些时间。幸好,箱子里还带了加州律师执照考试的材料,有空开始准备报考。
“投资我们的股东里有一家云沙基金,你听过吧?刚和他们邓总通电话,说有个境外收购的专业问题要咨询。你行吗?”
方丛问:“具体关于哪方面?”
“中国投资者境外收购的政府审核。”
“我可以呀!”
方丛走到他书桌前,“美国针对外国投资者的手续很复杂,我的团队接过类似的case。你——要给我们介绍业务吗?”
涉外业务不多见,小一点的也要几万美金一单,比做国内公司业务利润空间大得多。
方丛说得没什么自信,脑中有个念头先跳跃了下。他介绍的话,以目前两人搅和又说不清的状态,会不会把关系变得更复杂化了?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即使感情上想独善其身,她的钱包也不同意。
方丛不再是那个曾经把金钱看做洪水猛兽的单纯女孩了。她有房贷要还,有事业要发展,有父母要养……
从业七八年,她不是诉讼律师,不和钱过不去是她的基本原则。
她定定神,认真问:“这家基金盘子很大,需要找我们童总吗?”
廖驰嫌她不解风情,弹她额头:“你平常做律师,也这么轴吗?”
“不找童总啊。”
那就算她自己开拓的客源了,提成比例高很多。
“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接?”
方丛低头错开眼,手里给他收拾狼藉的书桌:“你方便的话,我肯定能接。”
话说得妥妥的,廖驰吃过午饭,睡一觉起来,没多久就和她翻脸了。
邓总给他回了条微信:【德昭的徐律师和我接上头了,他们的律师背景不错,谈得很愉快。】
算是成了,和他打个招呼。廖驰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摔,“咚”的一声巨响,把几米外的方丛吓得一抖。
他手指着她的方向,脸色一片薄凉,眼里火星四射,一看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
方丛一动不动地等他发作,心里没明白哪里触了他的霉头。一分钟过去,他狠狠地合上电脑,把烟盒一顿揉才捏出一支烟,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话都不愿说,这是多大的气啊。
一下午,廖驰憋着火,把周遭竖起了高高的围墙,视她若无物。
要搁以前,方丛只会自己包裹自己,找个旮旯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疗伤。现在,她躲也无处躲……
中间试着和他搭了两句话,他看她时眼神仿佛穿透而过,冷冰冰的和看桌角的干花一样。
方丛的法条一页都没看下去,头越来越疼,脑子里埋了一颗炸弹一样。
一火大就拉开距离冷战,他如此,她更如此。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是心里难受的不知所措,只想离开他去哭。
年岁大了,骨子里她的敏感却没有什么长进。
她害怕这种熬人的时刻,突然而至的疏离,不理不睬。慢刀子炖肉的,不知何时会和好结束,寒入骨髓却暖不起来的痛楚……
甚至,她憋屈到连他气什么都摸不着头脑。
晚餐送进来,她第一次饭也没吃,也不给他布置了,在床上后背朝外的躺着。
想小憩一会,思绪混乱不堪,不一会,眼泪又不听话地淌了下来。
我们聊聊
廖驰也没吃饭。晚餐很快凉透,被他原方不动地端到了房间门外。
等床上人的呼吸清浅平稳,睡梦中翻身平躺过来,他卸下维持了很久了冷脸,关了房间外侧的灯,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
借着床另一侧落地灯暗淡昏黄的光晕,廖驰把被子拉下一截,拨开她额前卷曲的碎发,露出皎白细润的一张脸。
眉间轻蹙,眼角挂着几滴泪痕,两鬓边上一片潮湿。肯定是又哭过了。
他虽然窝火,闷坐着一副拒绝她靠近的样子。一两个小时以后,心里最燥的那股气过去,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
等她主动来追问或哄人,不用想肯定是徒劳。方丛这个人倔强,工作风格和生活中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不善于处理亲密关系,一有矛盾会自觉回避,很少主动表达。在这点一上,她和他是同一个类型。
每次两人吵架——说是吵其实根本吵不起来,他们会一致选择冷处理。和对方拉锯、和自己心理拉锯的那一段时间,是他最不愿回想、最消耗感情的一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