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后来,他每次看见厨房,都会闻到那股令他反胃作呕、仿佛渗透进全身的油烟味。
高中时他很多次坐在食堂里,盯着自己眼前的餐盘,回想起自己刚被送到外婆外公家时,幼小的他坐在餐桌前等着吃饭。
他听见厨房里锅铲在锅里翻炒发出的阵响,鼻腔里再一次充斥着那股难闻的油烟味,外婆在对着外公咒骂。
她用着极其愤怒的语气骂道:“差点以为这孩子出息了呢!好不容易钓个alpha金龟婿,结果现在拖着这么大的拖油瓶又回来了。我看他就是没有享福的命!有钱人家的alpha花心点不正常?一点脑子都没有,居然还净身出户,毛都没捞到!”
那时候的陆未眠还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只是在他学会做饭后某天的傍晚,往锅里倒了油,听着油在锅里炸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夕阳染红了大片的天,几只晚归的鸽子仓促地在天空中飞翔。陆未眠的身影被黄昏哀沉的色调所笼罩,他的脑海中再一次闪现出那日的场景,忽然在那一刻明白了当时外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骂的是她和丈夫的孩子,自己的beta生母徐州潮。
或许在思想封建眼见狭隘的老一辈人眼中,陆誉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还是个级别很高的alpha。
只是他有个不少有钱人都有的臭毛病,不忠。
于是所有人对徐州潮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忍忍不就没事了吗?
但是徐州潮很果断地选择了离婚。
他们嘴碎着,看着热闹,看啊,嫁给大城市创业人陆誉的徐州潮又回来了。
差点以为他真的要翻身当凤凰了呢。
丑小鸭变天鹅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看吧,这就是太贪了的后果,一分钱没拿到,反而带着个这么大的孩子一起滚出来了。
哦,这孩子还是个oga。可惜不是alpha,不然或许还能挣扎一下。
在锅里跳动的油点溅到了陆未眠的手上,他被烫得一哆嗦,终于从飘离的意识中回过神来。
原来他的人生从父母离异的那一刻开始就错轨了。
没有人会爱他。就像吃饭一样,不用营养均衡,不考虑是不是在长身体,只要熟了、没毒、能吃饱不就行了吗?
毕竟本身,陆未眠就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是陆誉和徐州潮谁都没有带走的、旅途中的一块沉重的包袱。
他不可以说话,他必须做一个不会哭的哑巴。因为泪水只会让包袱更沉重。
陆未眠的鼻腔里充斥着油烟味,浓烟滚滚中,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后来每次走进厨房,陆未眠都会想起那个只有有在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的傍晚。锅里溅起的油在他心脏上烫了一道疤,像如影随形的恶鬼,此后就伴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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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幸福,请降临在小眠手心。
小眠打开掌心,韩清“bong”一下跳出来,说:“耶!”
爱能破门而入
韩清慢腾腾地向他走来,略微过大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拖拉的踢踏声。
随着距离的缩短,陆未眠越发不愿意抬头。
他的本意并不是又一次欺骗韩清,但也是真的很怕韩清认为他是个骗子。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在乎他人,不在乎外界其他任何东西,唯一能勾起他心绪的只有韩清。
尽管他比谁都清楚,韩清希望陆未眠能先爱自己,再去爱他。
陆未眠始终是出于逃避而低着头看着地板的,在漫长到好似一个世纪过去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韩清的那双鞋。
韩清走到了他面前。
但是会令他心碎的斥责没有来,反而是韩清那双温热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下巴上,挑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陆未眠被动抬起头,惴惴不安地看着韩清。
仿佛上帝般站立在陆未眠眼前的韩清,忽然松开了手,单膝跪地,就变成了陆未眠俯视他的视角。
“陆未眠。”他亲昵地拉起陆未眠冷冰的指尖,篡在自己的掌心里,“等我两天,最近公司稍微还有点忙。然后之后,我没事就跑来给你做做饭,怎么样?”
陆未眠愣了一下,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说:“不要。”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韩清尾音拖长,听着感觉像在撒娇。
他知道陆未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这样好像感觉是在把韩清当一个管家或者保姆。天冷要加衣,饿了送食物,现在还要来下厨。
于是他解释道:“最近我很忙,没什么时间照顾fido,上次你不是说想抱抱fido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没事就多来你家跑跑,带fido一起。”
“你帮我陪陪fido,我也……我也找借口在你身边多赖一会,我刷刷存在感。”韩清又打直球,说完后就立马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埋到陆未眠腿上,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其实上次我搬回去后,我就进修厨艺去了。因为我做得东西真的不怎么好吃……你就当,验收一下我的学习成果。”说完后他又抬起头,露出那双明亮又好像总是湿润着的眼睛,“好不好?”
陆未眠被握在韩清掌心里的指尖发软,眼底流转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许久后他在韩清久久地注视中,抬手,揉了揉韩清的耳垂。
然后又突然将两条胳膊圈在韩清的后颈上,俯下身子,抱住了韩清。
韩清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抱住自己,错愕中下意识抬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拥抱始终持续着,但韩清却迟迟没能得到陆未眠的回答。他不会催促他做决定,只是任由他抱着,直到双腿都有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