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含糊其辞的托词,落在顾冲和汪铭耳中,就自动脑补成:必是云鹤遗作了。
不止顾冲胸中激荡,连汪铭也有些心驰神往。
那可是三朝帝师,云鹤。
云中鹤唳,川行华章,有宁一朝,冠绝当代。
“你这小夫子有些意思。”汪铭显然起了兴致,他还记着是“找茬”来的,“既然今日夫子不讲,那我明日再来好了。”
莫名其妙白捡个便宜学生的顾悄:……
顾冲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方才我在外头,听外舍怎地都在读百家姓?”
顾悄有些心虚,他看了眼怪老头,心道这股东风须得借一把,于是便将小班改革的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是学生唐突,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公考名师又开始了传销表演,“我入族学读书,发觉夫子尽心、学生勤勉,可课业仍然事倍功半,琢磨许久,学生从养蛐蛐一事中,得了些感悟。”
乍然听到养蛐蛐,顾冲老大人胡子一颤,连呛几声,生怕昔日小纨绔突然掉链子。
好在顾悄马上拉回话头,“我养过数以千计的斗虫,被动强喂的,和主动进食的,成虫后性状天差地别。现下学里,死记硬背有如按头吃饭,终究落了下乘,所以,我想试着叫同窗们自己吃饭。”
两个老头,死记硬背大半生,顿觉老脸有些许疼。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蒙童学会使用看图识字和拼音,哪怕没有塾师,也能识字断句;若再细整一套注解,四书也能自给自足。这番磨炼,还能叫学生开智,日后经史子集,定可肆意徜徉。”顾悄说着,谦逊执礼请罪,“是以学生斗胆变革,纠齐外舍学、教、考进度,先学方法,再学课业,还望执塾首肯。”
“简直胡闹!字书韵书,孩童如何懂得?小子无畏,竟敢学程朱为四书注解?真是异想天开,荒天下之大谬!”顾冲还没应话,那怪老头果然就先跳出来。
他满脸不信,颇为气愤。
“夫子讲话,哪有学生插嘴的道理!”顾悄被那老顽固的模样气到,立马呛他,“你都不知道看图识字和拼音是什么!”
汪铭又被哽了一次。
他小而聚光的眼睛,狐疑地看看顾冲,又看看顾悄,总算瞧出些门道。
这般无二的臭脾气,小炮仗显然是顾冲挑中的接班人。
有趣有趣。
顾冲这老匹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挖顾准的眼珠子,真是有趣!
老执塾也如顾悄所料,最是要族学脸面。
他抬手就是一串护短输出,“汪铭,吴知府令你来休宁纠察学风,不满你大可以参我一本,但顾氏教习子弟,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止住老头叫嚣,老人家微微蹙眉,心中虽有顾虑,却也没有泼冷水,只道,“这几日外舍交给你,我可以放手任你发挥,不过你说的变革可有效用,咱们且看今日堂考如何。”
顾悄知道,执塾这是退让了。
“弟子谢过执塾。”他不忘补救,“只是今日还未来得及践行,只另编了两首歌谣,教习了一些旧学,还请执塾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