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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袁广小名叫猴广,说的就是他长得像猴儿,又瘦又爱折腾,还有一堆小聪明。到了初中,我俩是同班同学。我开始和班里的女同学走得越来越近,疏远了袁广和夯娃。

你们别看现在我长得一身横肉。我年轻时候,也是个美女,虽然比不了大城市的女孩,但也是十里八乡男孩倾慕的对象。袁广曾说,他最爱看的就是我的绣花鞋子。

我的五官很精致,现在也是。上初中的时候,我总穿裙子,一条黄色连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这不新鲜。那时候女孩都这打扮,但是我有一点不一样,我总穿着一双绣花的布鞋,这玩意在我们那一代人基本上没人穿了,都是我爹妈那个年代才穿。我们那个年代已经开始时兴花花绿绿的塑胶凉鞋和皮鞋了,要是哪个女孩穿着一双带根儿的皮鞋来学校走一圈,就算被学校开除也值了。

但是要我说,人还是得知道怎么装点自己才行,我从来都只穿绣花的布鞋,白色的鞋面,有绣茉莉的,有绣牡丹的。你们一定见过那种鞋子,露着脚背,扣住脚后跟儿的那种。其实我并不是要穿给谁看,只是我妈妈说我这么穿很看看,我就一直这么穿了。

袁广总说,我那时候很白,小腿更白,一到夏天若隐若现的,最重要的是我的脚踝很细,又细又长。你们知道脚后跟往上,有一条硬的东西,原先那东西叫什么我不知道,连接着脚后跟和小腿肌肉那条东西。

是袁广告诉我,那个东西叫做跟腱,我的跟腱就好像一条长长的茭白镶在小腿上,但又好像和小腿是分开长的,特别明显。每条跟腱两边都有个两个坑。再加上我的脚不大不小,脚背总是白的透光。他总说那条黄色裙子的裙摆底下,有两根象牙塔,每走一步,每跳一下,都戳着全校男孩的眼睛。其实那时候赞美我的男孩并不少,但唯独他的话让我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后来每次见他,我出门前都要认认真真的洗脚洗腿,我妈看到了总说我要把脚皮都洗掉了。

猴广呢?猴广有什么?除了有一张嘴,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上猴广的,怎么看上的,很大可能就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嘴。猴广的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直的说成弯的。上学的时候就能把女孩们说的语笑嫣然,他小时候就有这方面潜力了。

我们都是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女孩在家里干活儿等家里给介绍对象,男的就下地。猴广那时候不务正业,经常往县城跑,一开始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的,但他总能搞回来点新鲜玩意儿,有时候还在镇上大集卖。我记得他倒卖过肥皂,收音机,还有自行车,他倒过最大件的东西就是一辆摩托车,还是日本进口的,卖了一万块呢。那时候他是村里的大明星,走到哪都有一群小伙子围着喊广哥,我们这些待嫁女孩讨论最多的也都是他。

后来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这些东西,猴广哪里买得到?十有八九都是从县城偷来的。所有人对猴广开始从羡慕变成了鄙视,又从鄙视变成了嘲弄。

小孩子见了他会挑逗似的的问一句:“广哥,又?进货去啊?”

接着其他孩子就开始哈哈大笑。女孩们也开始在背后传的越来越邪门,说他小时候就喜欢偷东西,说他在县城不光偷钱还搞破鞋。总之袁广的高光只持续了一年不到。

我们两个虽然不像小时候那般没心没肺,可毕竟感情还在,也更容易靠近对方。我心里早就对猴广暗生情愫,我想从跳水那时候也许就开始了。到后来他长得越来越高,渐渐个头超过我,我再也没法像掐小鸡一样掐住他的脖子,但我仍然希望捏一捏,掐一掐他。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不再是简单的朋友情谊。

那时候真是煎熬啊,我担心他对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方面又不希望他老是出现在我面前,搞得我尴尬。可见不到他时,我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小女孩的心思真是太愚蠢了。每次女孩们说起猴广的坏话,我都尽全力找补,告诫他们不要以讹传讹。有一次我弟弟说猴广的坏话,还被我狠狠揍了一顿。我也想去问他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可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真见到面了,我又不好意思张嘴。所以总是在心里憋着。

终于我十六岁时,袁广送了我一枚手表,我才确定了他和我有一样的心意。那是傍晚,我和其他女孩一起在村里看电影。突然,我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双手,我一回头。就看见已经消失一个多礼拜的袁广正冲着我傻笑。我刚要和他说话,他就立刻向后跑去,跑出看电影的人群,跑进一条漆黑的巷子。

我追上去,走进巷子以后,我没看到他人。

我喊道:“袁广,你出来。”

这时,我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了,他躲在巷子里的柴火堆后面,一把抓住我手腕,接着将一只精美的手表扣了上去。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表带扣号,缓缓地走了出来,我记得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干净俊朗。

“喜欢吗?梅花牌的。”他笑着说。

我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锤了他的胸口一下。骂道:“谁稀罕你的破表,你吓死我了。”

“那你还给我。”他说这就要摘表。

我赶忙把手移开,他扑了个空,笑得更开心了。

“你喜欢就好。”

我看着精美的表盘,和里面比绣花针还细的指针。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猴广,你搞的这些东西,不会是偷的吧?”

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说道:“你也相信村里人那些鬼话?那你把表还给我吧。”

“不是,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相信你,但是所有人都这么说。”我辩解道

他说:“这就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没见过这些好玩意儿,就说我是偷的。”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偷?”我脸上露出笑脸

“当然没有。”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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