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棠一呆,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不说话。惜兰心中一痛,她抚上惜棠的手,问:&ldo;现下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我听灵儿讲,你这些日子,又是恶心又是发热的,可把我吓坏了。&rdo;
惜棠微微哑着声音说,&ldo;现在好多了。&rdo;
&ldo;那就好,那就好……&rdo;惜兰不停地低语着,&ldo;这怀孩子,可好大不容易!这个孩子也真是,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母亲,叫母亲舒坦些呢……&rdo;
&ldo;孩子这么小,懂得什么。阿姊心疼我,尽说糊涂话呢。&rdo;惜棠说着,笑容微微淡了一些,&ldo;何况,也就是这一个月的功夫了。&rdo;
惜兰张了张口,陛下对这个孩子的安排,刚刚,她已经在灵儿口中知道了。她喉咙干涩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自己的妹妹。而惜棠已经在惜兰前开口了,&ldo;有一件事,还要劳烦阿姊。&rdo;
&ldo;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rdo;惜兰飞快地擦掉了眼泪,道,&ldo;阿妹同我直言就是。&rdo;
&ldo;孩子出生以后,会被送到临淮王宫,由郭王太后照料,&rdo;惜棠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平静的,&ldo;只王太后眼下是什么情形,阿姊也知道,家里呢,我也不放心……唯一能托付的,只有阿姊了。到时希望阿姊看在我的份上,代我照看他一二。&rdo;
&ldo;这还要阿妹说么,&rdo;惜兰忍着哽咽道,&ldo;我是孩子的姨母,怎样都会惦记着他的。&rdo;
&ldo;阿姊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rdo;惜棠喃喃着说,她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触碰,用小脚丫轻轻踢了踢她。惜棠忽然觉得全身好疲惫,尽管长姊就在她的跟前,她却是连再说一句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将近傍晚的时候,小弟才从清凉殿里回来。
当时,惜棠在长姊的劝慰下,勉强收拾好了情绪,在殿中说话打发着时间。突然见小弟通红着脸,满身大汗地回来了,很是惊诧,开口就问,&ldo;做什么去了?不是去见陛下了吗?&rdo;
&ldo;我,&rdo;小弟结结巴巴的,&ldo;陛下先和我说了会话,又带我出去射箭,所以才……&rdo;想起方才陛下含笑赞许的神情,小弟忽然觉得好对不起阿姊,他低着头,不能再说下去了。
惜棠摸了摸弟弟汗津津的脸,叹了口气,招呼人带他下去沐浴。小弟一步三回头的,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惜棠有些奇怪,&ldo;今天这是怎么了?&rdo;她问长姊,&ldo;怎么看起来呆呆笨笨的?&rdo;
惜兰看在眼里,隐隐约约觉出了什么,嘴上却只是对惜棠说,&ldo;许是第一次见陛下,这孩子有些被吓着了吧。&rdo;
惜棠尽管觉得弟弟不像是害怕,却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再去细想,而是和阿姊说起了原来的话题。
渐渐暮色已浓,长扬榭中的灯火次第亮起,惜棠见莲花鼎中的香要燃尽了,就亲自点燃了新香,惜兰闻着有些新奇,刚想问是什么香,小弟就洗完身子出来了,惜棠好久不见小弟,正是想念他的时候,就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关怀起了他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小弟一一回了,眨着一双湿润润的眼睛,对惜棠说,&ldo;阿姊,你走了好久,也没个音讯,我好想你。&rdo;
惜棠一怔,心中忽然涌上愧疚。自从来了长安,她就一直自怨自哀,后来有了孩子,只想着怎样保住他的命,完全忘记在临淮的亲人了。
&ldo;是我的不对,&rdo;惜棠握着小弟的手,几乎落下泪来,惜兰连忙出言宽慰她,小弟也跟着惜兰一起说,惜棠感动的说不出话。姊弟三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忽然碧珠入内,问惜棠,&ldo;夫人,要摆膳吗?&rdo;
惜棠一愣,她不知道皇帝今晚在不在这吃……刚想打发人去问,小弟却察觉到了她想做什么,开口道,&ldo;阿姊,陛下说他今晚有事,叫我们三人用膳,不必等他。&rdo;小弟的言语有些怯怯的,惜棠知了皇帝待会不来,心中很是松一口气,没注意到小弟的情绪,而是叫起姊姊弟弟一起用膳来。
接下来的日子,有亲人陪伴着惜棠,惜棠的情绪好了许多。皇帝也察觉到了惜棠的变化,在喜悦之下,大大奖赏了惜兰与小弟好几次,把他们二人惊的连连谢恩。
惜兰得了赏赐,心里头却很不安,私下问过惜棠很多遍,惜棠都是说,&ldo;陛下给的,阿姊拿着就是,&rdo;她神情淡淡地说,&ldo;若是推辞了,反而惹得陛下不快。&rdo;
惜兰听妹妹这样说,自是点头应了。还想就此说些什么,却见惜棠神情寡淡,显然不欲就此多谈了。
这段时日,惜兰每每和她说起陛下,惜棠都是这样的反应。看多了,惜兰也知道,妹妹心里,对陛下还是有怨的。也是,换做谁又能不怨呢,可那毕竟是陛下……惜兰无法不为自己的妹妹感到忧虑。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陛下常来云光殿,惜兰也与他碰面过好几次,甚至还说上了几句话,但惜兰每次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至今还未望清皇帝的模样。只记得皇帝那略显矜慢的声音。
身居高位久了,连说话的语调都是从容不迫的。明明皇帝的态度还算温和,可每次和皇帝碰面下来,都让惜兰心中惴惴。
和她不同,小弟仿佛像是得了陛下的喜欢。陛下偶尔会叫他往清凉殿去,有时还会亲自指点他的箭术。小弟不止一次兴奋地和惜兰说。惜兰听了,一面是欣喜,一面又是难言的愧怍。
其实不止惜棠,惜兰对皇帝,何尝又没有怨恨呢。但这怨恨到了至尊的跟前,又实在太过渺小了。惜兰现在,甚至连想都不太敢想了。
想到此处,惜兰不由得叹了口气。惜棠见了,就问,&ldo;阿姊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