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叹了口气,“苏州人口稠密,与扬州府不相上下,至少这一回也得送去三十万石粮食才能救急。”
鲍志道又起身道:“三十万石怕是还不够,怎么也得五十万石吧。我八家出五十万石粮食,资助安京侯赈灾,也是结个善缘。”
“人都传言我两淮盐商,富可敌国了,我们自知没那个本事,但一出手也不能太被天下商号小觑了。”
“怎么样?五十万石粮食,也就是不到一百万两银子,我们八家出不出得?”
众人附和道:“出得出得。”
林如海捱住口气,微笑着向众人拱手道:“那我就替安京侯谢谢各位了。”
只是看在盐商们眼里,这笑容怎得还咬牙切齿的,似是仍有不满。
大伙都是做商贾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一时都在斟酌,该如何让林如海更满意些。
只有将巡盐御史伺候好了,多放些盐引,日后大家的日子也才能好过。
适时,林如海又道:“这些粮食都是由安京侯个人名义来借的,定会如期奉还,若是他不还,本官会替你们讨要。”
众人忙摆手,“不必不必,这点粮食算不得什么。往年我们出银造桥,兴修水利,所花费的银子,比这个还多着呢。”
又有人道:“极是极是,只要两淮安稳,我等的生意也好做。安京侯能创出长芦盐,若是在盐业上点拨我们两句,那真是比万金还贵重。”
林如海愕然道:“为何不要?有借有还,这是天理,岂有借了不还的道理?”
“御史大人说哪里话,这不是借是我们自愿献上粮食。”
林如海拍案道:“凭什么自愿献粮,你们必须要回来。盐业虽然富饶,可你们也不是没家要养,刚还说了难处,为何如此大手笔给他五十万石粮食?”
盐商们大为感动,哭诉道:“御史大人能体谅我等的不易,我等便心满意足了。这粮定是自愿捐出,无需安京侯归还。”
“只是待安京侯来扬州时,让我们有机会招待他一番就好。”
“还要招待他?”
林如海心里更是不平了,心烦的摆摆手道:“算了,你们先走吧。粮食之事要紧,灾民还等着呢。”
“是。”
盐商们各自退场,毕恭毕敬的与林如海行着礼。
人走得干净,林如海又拍案而起,大怒道:“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这群卑贱商贾,怎得听了安京侯一个名头,就无需归还了?”
韩大看着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自己老爷,也只是摇头不语。
……
晨雾初散,苏州城北的运河码头,早已是人头攒动、旌旗飘飘。
暖色的日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之上,仿佛铺就了一层苏锦。
一艘官船由众多小船护航,乘风破浪,缓缓驶进码头。其船上打着的旗帜上,大书金色的“岳”字,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万千百姓翘以盼,大昌柱石之臣,岳凌到了。
甲板上的随行士卒身姿愈挺拔,手中的兵戈,身上的甲胄,在白光的照耀下更为耀眼。随着船身渐近,岸边气氛愈高涨,人群攒动之中,非但有身着官服、神色恭谨的各级官员,也有身着布衣草履、满脸质朴的苏州百姓。
在众人之前是如今治理苏州的参知政事钱仕渊,身着绯红官袍,头戴乌纱,胸前绣的是神雀,是为正三品官衔。
其身后府丞、通判、推官等一众苏州府的僚属,亦是无不到场。个个正容肃立,手中捧着各类簿册、礼单,预备呈递,彰显着对安京侯到来的敬意。
在官员队列之后,还有来参加“沧浪雅集”的文人墨客,各家名流,也都在此地等候迎接。
今年的雅集正好赶上安京侯南下,便让雅集更添了颜色。
这个享誉大昌的人物,在沧州沉淀了四年,便能将沧州治理的焕然一新,今日众人也期盼着一睹安京侯的真容。
最外围的百姓们,也是人数最多的人。不少人是刚从水患的影响中脱身而出,也期盼着安京侯的到来,能给苏州几桩悬而未决的大案,定下帷幕,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来了,来了!”人群中高喊一声。
霎时间,原本的低语嘈杂化作一片屏息凝神。官船稳稳停靠在码头,踏板放下,却只见几顶轿子排排而出。
一手持兵戈的人上前,与当先的人喊话道:“安京侯一路疾行南下,未有停留,因水土不服而染病,不便在人群聚集之处见人。哪一位是孙知府?”
钱仕渊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参知政事钱仕渊,暂领苏州之职。孙知府畏罪潜逃,如今还在缉捕,其中颇有缘由,还需当面与安京侯澄清。”
士兵也不多询问,只是道:“既然如此,还请钱大人早些安排安京侯下榻之处,待病情好转,再与诸位会见。”
钱仕渊内心略有疑惑,但还是侧开身子,与后面的人唤道:“侯爷身体不适,打理出通路来,往驿站先去送安京侯。”
再回过头来,钱仕渊又问道:“不知侯爷的身子能否参加今日的集会?”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