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七王爷越发厌恶别人盯着他的脸看,也愈发不喜出门。
书房里静悄悄的,从雕花窗户落进来的日光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静静地印在桌面上,而婢女也不敢放声哭泣,只能小声啜泣。
“墨之,”顾宴清低微微仰头,把手放在阳光下端详了一会儿,后又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手。
墨之领命,叫了侍卫把刚刚犯上的婢女带出去。
顾宴清擦得极为仔细,很慢,也很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之气。
待到手上再无一滴水,这才放下帕子。
跟着来的另一个婢女深深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捧着帕子出去了。
“王爷,那位已经三年没画过画了,这次动笔……?”墨之走到桌前,拿起墨迹已干的画,跟在顾宴清身后,“需要小的去调查一番吗?”
“不用,”顾宴清走到一出墙面,伸手指了一副兰花旁的空处。
墨之立马就搭凳子朝上面挂画。
顾宴清施施然地回到桌前,左手抚在宣纸上,右手轻轻敲击桌面。
墨之就在他身旁磨墨。
木制桌面沉闷的声音在书房缓缓流淌,直到被一阵欢快的笑声打破。
“七哥!”长乐公主蹦蹦跳跳地进来,她一身艳红,像是一团火,全然没了在外人面前稳重的样子,她挽着顾宴清的手,笑着仰脸,“今天又到日子啦!”
“嗯,”顾宴收回左手,低头看向长乐公主,“长乐,今日想去哪里?”
“我想去珍味酒楼听书!”长乐走到椅子上坐下,满身都是欢喜。
她是公主,难以出宫,但她七哥答应她一个月可以由他陪着一次,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出门去玩,“我听人说今日来了一个说书的,他要说《我在京城开酒楼》呢!末时三刻开始,现在还剩不到半个时辰,七哥我们快点嘛。这还是富贵书局的老板亲自给我报的信儿。”
长乐公主拖长声音,拉着顾宴清的手臂微微晃动,竟是开始撒娇。
《我在京城开酒楼》火爆是火爆,但一直都没有被那些说书先生拿去说,今日这消息也是突然发出来的,不管是真是假,但也总算是有风声了不是?
顾宴清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换个地方。”
说书之地,人多眼杂,不易控制。
“七哥~”长乐公主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宴清,“人家只想去这里……我把下个月出去玩的时间也加上,就换这次去珍味酒楼,好不好?”
减少一次出行时间,也就少了一次危险。
然而——
“不可以,”顾宴清道,“上次的清园不错。”
“我才不要去,无聊死了!”长乐公主一听到清园一张小脸都皱了一下,“干巴巴的老头子慢悠悠地说话,年轻士子争地脸红脖子粗,人家才不要去呢,而且那是七哥你想去的。”
“……”顾宴清没说话,只是轻抿了一口墨之送上来的茶。
“哼!”长乐公主起身跺了一下脚,转身跑了,“那我去找长风哥哥!”
长风哥哥,乃是长乐公主的双胞胎哥哥,排名第八。
按照道理来说,长乐公主该叫八哥,但八皇子总觉得在叫某只鸟,于是就叫成了长风哥哥。
长乐公主跑了,顾宴清也没追,只是等到长乐公主跑到没影儿的时候,才叫墨之去准备一套粗布衣服。
老八走鸡斗狗无所不及,以前就把长乐带去斗过鸡,回来的时候头上还有一片鸡毛。
被他给好一顿教训才收敛了些。
与此同时,珍味酒楼。
姜怀雪知道该怎样测试自己的人气了,她刚好在珍味酒楼,而且现在正好是饭店,人也多。
若是她毫无预兆地给《我在京城开酒楼》说个书,叫好的人多,那就说明她的话本子真的很多人看,而李老板和陈老板就是逗她玩的。
而说书的先生嘛……陈老板一听姜怀雪打算说书,就把酒楼里的先生叫来任他选。
然而姜怀雪却选了从未登台的阿水。
“我?!”阿水指着鼻子,一脸不敢置信,他师父就是珍味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但他学了三年基本功,却也从未上过台。
现在听到姜怀雪选了他,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是啊是啊,我观你骨骼清奇,是个说书的料,你现在就上去说两句?”姜怀雪面带微笑,拍了拍阿水的肩膀。毕竟是要测试她话本子的知名程度,若是找个很有来头的说书先生,人家那是自带粉丝,测试出来不准确,“没事没事,你放轻松。”
“我可以!让我来!”阿水一个激动,就起身,身后的椅子都给带倒了,他被他师父给压着练了三年基本功,每次看到别人在台子上说书心里那个憋,只想捶地,“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说的很好。”
“呵,”旁边一个干瘦老头,便是阿水的师父,讥讽出声,“年轻人,不找前辈带着可怎么行,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求老前辈。”
这年轻人,说的是姜怀雪,也说的是阿水。
姜怀雪朝着那干瘦老头笑了笑,没说话。
“怀雪,为何不找有经验的老师傅?若是《我在京城酒楼》不适合说书,老先生也能镇的住场子。老先生的面子,大家还是给的。”陈老板面上担心之色尽显,“说书说书,和话本子当然不一样,说书的时候还要加上说书人对话本子的理解,并且把文字转化成适合说书的模式,这样的功夫,没个年可是练不出来的,怀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先生别走。”
干瘦老头冷哼一声,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