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自己回去了也是个冷清的房子,但他没说出来,他不想这种时候还撒娇耍赖地求留下,那很难堪,也没意思,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看起来凄凉可怜。
许秋白送他出去,看他离开,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
人多的家庭里过年是很热闹的,年末这天各种忙碌,许秋白很久以前就没和大人们一起过年了,现在他自己就是大人。
温罗下午的时候回了趟老家,傍晚时就回来了,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我爸说该带你回去看看了,我说你身体不舒服,下回再去,你觉得呢?”温罗问。
许秋白下意识大力点了下头,又捂上脑袋,有点晕。
温罗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去厨房烧饭做菜。
两个人也不用做太多菜,温罗还从外面买了烧鸡和一些熟食,很快就摆好了桌。
一顿年夜饭就这样吃得简单平淡,又温暖幸福。
饭后,客厅的电视开着,还不到新年晚会的时间,许秋白把烟花拿出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好,等晚点再来放。
又在花园溜达了会儿,许秋白回屋打算先洗澡,进浴室前他解了身上的纱布,上面带着点血,许秋白把东西丢在垃圾桶,用别的东西盖住。
看晚会时,许秋白在刷手机,电视成了背景音,他刷着刷着,差点睡着,揉眼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温罗这两天黏他跟什么似的,从刚才不知道去哪儿了,好一会儿了,都没见着人影。
许秋白舔了舔干燥的唇,顺手拿过桌上还剩一半的橘子,他没多想上了楼,二楼没开灯,视野里像蘸着墨水儿,漆黑一片。
这里没找着人,他下楼后才发现厨房那边亮着灯。
许秋白直接过去:“学长,你在这儿……”
他蓦地瞪大眼,惊诧的眼里是一片刺眼的血红。
惨白的灯光下,温罗静静站在水槽边上,左手鲜血淋漓,血液流入水槽,触目惊心。
“你、你在干什么!”许秋白呼吸都要停止了。
温罗神情平静,扭头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黑黝黝的眼瞳像画布上凌乱的黑线,抽象诡异,无法看懂。
“小白,你不继续看电视吗?”
许秋白去扯他的左手,翻过来一看,掌心有两道极深的口子,尤其交叉的部位,隐隐能看见血肉翻涌。
“哦,这是刚才不小心弄到的,本来想给你杀条鱼熬汤。”温罗说。
“你真的是……”许秋白的眼泪砸了下来,忍不住吼道,“谁他妈大晚上的杀鱼!”
还不小心弄的,当他傻吗?
温罗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极温柔地擦去他的泪:“别哭,小白,我不疼的。”
许秋白情绪上来:“闭嘴!”
他扭头去找医药箱,就在厨房处理伤口,洗去血污,小心翼翼地上药缠绷带,全程严肃认真。
上药的时候,手掌的肌肉神经反射地抽搐了两下,许秋白抹了把泪,咬牙道:“活该,疼不死你。”
头顶传来温罗好似从远方传回的缥缈声音:“你当时也很疼吧?”
许秋白一怔,他呆呆地看着温罗,心口震动,眼泪再一次落下。
“疼,但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许秋白紧紧拥抱他,汲取那股熟悉的冷香,“学长,这事已经过去了,我没在逞强,你知道我身体一直很好的……别这样了,好吗?”
温罗亲吻他的发顶,深深地闭眼。
过去?
过不去的,全是他引起的,他连累的,怎么过得去。
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上回就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许秋白必须得到保证,“你不能对我撒谎的,这辈子都不能,你要永远说到做到。”
许秋白抬起头,极近地看着他,两人呼吸交融:“为什么不说话?”
温罗表情怪异:“你的无妄之灾源头是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在我身边,被针对,被伤害,而我却无法为你做什么。”
早前赶到医院的那幕再度在眼前浮现,林再星眼神冷漠责怪,含着怨怪对他说:“你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烂事就算了,还牵连到了他,既然保护不了他,凭什么要把他绑在你身边?”
温罗五指朝内紧握,伤口又溢出血来,他一双眼深不可测到近似麻木,道:“我不配做你男朋友,我保护不好你……”
许秋白一惊,气息稍乱,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可我还是不会放开你!我早说过了,你这辈子都逃不了的,我会永远缠着你……”
温罗低低说着,眉间忽然涌上深重的哀伤与茫然之色,被压下的激烈汹涌的情愫终于爆发,他被冲击得浑身发抖,陡然落下泪来。
许秋白捧着他的脸,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柔得像一阵风。
“这话是我说才对。”
许秋白流着泪不断吻他。
他体内有套自我保护的情感机制,从他人生里走出的人,他会完整干净地剥离掉相关的一切,这个过程比他想的还要短,并非两年。
当初与温罗分开,他整理自己的思绪,要么分开,要么谈一场,但真谈了,那就永远也不会放手了,他不喜欢那种你来我往的短期恋爱,他需要一段稳定而长久的感情,需要一个坚固的家。
这种感情太沉重,他不知道温罗能不能接受。有那么一阵子他考虑过放弃这个念头,后来还是取消了。他深思熟虑,打算放手一搏。
他们有一年半的时间没见面,可对温罗的感情却在与日俱增,远远超过了阈值,打破了他骨子里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