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希家族蒙受冤屈已有数十年,期间亦有心怀悲悯的审判官,想要为他们洗刷冤情,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大缘由,就是因为先帝卡拉古深深牵涉其中。
倘若证明海德里希家族无罪,那么作为统治者和审判者的卡厄西斯家族,必将面临全国性的质疑和指摘。
但凡精通帝王术的皇帝,哪怕私下再给冤屈者授以钱财安抚,都绝无可能让他人怀疑皇室统治的正当性。
海德里希:“陛下,我的意思是,倘若您坚持要将案情公示,最好也该再等一段时间。”
尼禄:“你是想说,像我眼下这般处境,手中既无军队也无实权,倘若这时再给政敌递上把柄,我的脑袋随时能挂上审判庭,是吗?”
“……陛下,”男人声线变沉了些,“先不提狼骑不会坐视,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帝国需要一名卡厄西斯统领,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银发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一哼,不再就掉脑袋的事情继续讨论。
他抬高下颌,傲然道:“你错了,少将。你知道自从镜泉宫的直谏通道开启,至今有多少敢绕过自己的贵族上级,直接向我宣誓效忠的人么?”
“陛下,请您明示。”
“一个都没有。帝国除了大贵族集团,还有在夹缝中生存的下级贵族、平民保民官,他们的数量应该远在大贵族之上。但是为什么,即便皇帝将橄榄枝摆在他们面前,即便受尽大贵族欺凌,他们却依然不敢伸手?”
“因为,”海德里希蓝眸微动,“信任已经破灭,重塑并非易事。”
“是的。如你和所有人所见,我的父王——”
尼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宽厚的背影。银发皇帝身披重甲,连披风缝隙里都是硝烟气息。但是抱起幼子的双手,永远只有温柔怜惜。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闭了眼,让自己从记忆中抽离。
再睁眼时,他眼中开始有股发狠的意味。
“——我的父王,对属于大贵族集团的鲁铂特一脉赋予超乎寻常的信任,违背了君主独身其外的信条。让银河帝国和卡厄西斯家族,同时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
“经历过叛党篡位时期,帝国如今已是被辐射重度污染的绝症患者,每一个细胞都濒临坏死。手术刀在任何部位刺入,都会引发大面积感染,随之而来的就是全面溃烂。在这种情势下,我能做的事唯有一件——”
尼禄抬起眼眸,看向书桌对面沉思的男人。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抽骨换髓!
“我会无视任何反抗和哀求,将已经腐烂的心脏挖出,再填进未被污染的健康心脏,让它重新泵出新鲜的血浆。作为帝国的主刀人,获取新生组织的信任非常重要。这会决定他们能尽多大力量,迎战腐坏细胞的攻击,在最快的时间内克服排异反应,重新让帝国这具病躯运转起来。”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陛下。”
海德里希低声说。
在刚得知尼禄公示家族冤罪时,心底深处那种古怪的悸动,此刻正在一点点被压抑下去。
他又变回战场上那个冷酷理智的指挥官了。
“您为海德里希家族翻案,是想向全帝国昭示:您与您的父王不同,甚至与从前的任何卡厄西斯皇帝都不同。”
“哼。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