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没想到,自己不过无心说的一句话,却被对方记住了。
岑玉行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眼底充斥着令人生畏的狂乱情绪:“从我八岁杀第一个人起,直到现在,只有你认可过我。你是我的知己。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草菅人命,他杀了人,却将罪过推到别人身上。颜知几近要气晕过去:“你不是为了我!”
“我是。我杀你伯父,是因为你想要伯父死。”
“我没有!”
“你有。”
岑玉行说着,抓住了他僵硬着的手。他语气平静,手劲却极大,在颜知拼命的抵抗下还是轻而易举的掰开了他的五指,将那截断指塞到了他的手里,又强迫他握住。
就像是要催眠他一样,岑玉行一遍遍的在他耳边重复着:“你有。颜知,你有。”
颜知拼死抵抗直至力气耗尽,这才感受到手心传来死者冰冷的温度,如泣如诉。
伯父的手也曾经是温暖的。在他年幼时,那只带着戒子的手也曾抚过他的头顶,牵着他走过田间的小道。
就算欲念让人心里生出了恶,人还是那个人,回忆也还是那段回忆。
在自己病重时,伯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吧?那时的伯父,难道也该死吗?
在沉重的负荷之下,颜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然后是大片的青灰,大脑也渐渐的停转了。
忽然,岑玉行感觉到自己控制住的人全身一松,然后便直直的朝一侧倒了过去。
岑玉行急忙扶住他瘫软下去的身体,让他倒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将他小心搂起,放在内屋的软榻上。
岑玉行拍了拍他的脸,见他仍不见转醒,似乎也并不觉得失望。
他满心欢喜地想:
颜知一定是想通了。
转变难免会有阵痛,所以他才会晕过去。
等到他醒来……
在这世上,自己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包藏祸心
颜知做了个梦。
他在一条不见尽头的血路上气喘吁吁的奔跑着,脚下的每一步都溅起一朵血之花。
沿途倒着好多他熟识的面孔。
伯父,李叔,卢师兄,江先生,当看到道路尽头的景象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之中,有个少年立在一旁,他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短剑,血光与锋芒交相辉映。
少年转过脸来,容貌似白芙蓉一般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天真又残忍的笑。
“颜知。”他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不行。不要。千万……不要……
颜知紧紧的盯着少年脚下的女尸,当他终于看清母亲的容貌时,只觉得胸口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叫喊,辩解,甚至呼吸,都被一一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