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你说长公主腹痛难忍,后来连太医都不能进去,你又说她去往了太后那边请安,十几个理由下来语焉不详的,本宫都不知道你到底哪句是真的了。”
侍女端过锦金丝盘,扬芳懿取出上面的水烟管,侍女用纸媒儿点好火,扬芳懿在“咕噜咕噜”的水声中吞云吐雾起来。
长公主的生母早年便打入了冷宫,长公主便从此依靠太后,甚得太后与圣上的心意,好歹扬芳懿也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便想借机拉拢长公主以来讨好太后,她才得以扶摇直上。眼下长公主突然消失不见,扬芳懿自然是心急了。
比起对长公主惺惺相惜,倒不如说是时时刻刻监视在自己的眼皮之下,所以才安排了司玉,也就是阿然,让她去侍奉长公主身侧。
司玉掌心热汗涔涔的,内心七慌八乱。一旦有半句话说错,随时都可能小命不保:“奴婢也是言不由衷……是真的不知道长公主去向了何方。扬妃娘娘饶过阿然一命……”
对于扬芳懿来说,阿然的命无非是草芥而已,想捏断就捏断,不过就是世间少了一缕魂魄而已,无足牵挂。
“阿然!你好大的胆子,都敢以一人之力大闹生辰宴了?你以为你能有多大的神通?若不是‘万香’前来禀告于本宫,到时候龙颜大怒起来你我都逃不了!”
手戴紫手绷的扬妃用修长的指甲嵌入对方的下颌,丝毫不容对方喘息的机会,几乎可见司玉的颈部的血痕。
“救——救——”司玉大口喘息着,双眼瞪得大大的。
她拽住面前女子额前的头发,狠狠往后方的红柱撞去,耳部的油青耳珰猛烈地晃动:“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就得有个答复,就是因为你!本宫已派‘万香’去寻公主!若是寻不得,你就想想该拿什么赔罪。”
旁边的婢女的身躯肉眼可见的颤抖着,却是连阿然的正眼都不敢看,只得默默执扇。这些人不像是王权贵胄,都不过是草芥之命,尽管是挚友至交,但是对于自己的命而言,她们都选择了沉默以对。
“万香……万香……”阿然咬牙切齿、声嘶力竭道,她顶着流血的额头,极力让大口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喉咙。
为什么又是她?为什么又是她!
一字一恨之入骨,狠狠的烙刻在她每一寸的肌骨上。如果她能够找到“万香”这个泄露的人,她定然要将其抽|筋|剥|皮,不报仇绝不罢休!
这几月纪燕然犹如惊鸿踏烈火,她处处设防,买通宫中上下之人,才保得一份安稳,无人发现这宫里的异样。
这份安逸持续到了生辰宴,阿然本是计划着把巴菽放入扣合如意堆绣香袋,伪装成香囊,将巴菽碾成的粉末投入水井之中。以免众人发现长公主未出席,造成养病的假象,却从未想过任何可能酿成的恶果。而这一企图恰巧被那位叫“万香”的人发现。
巴菽水恰巧被身体孱弱的皇后饮下,皇后因此动了胎气,说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饶过任何一个人。而万香直接点名道姓,说出了“阿然”的名字。
“给……给本宫找出那个‘阿然’,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
你我本是素不相识,你又为何加罪于我?
“待我归来以后,必将加倍奉还!”
阿然彻夜逃窜,万分落拓地摸爬滚打,躲过明月楼的天罗地网,而后改名为纪燕然,才免于在交付通关文牒后泄露行踪。
扬芳懿手下加重了许多:“那依你说来,难道是长公主鬼迷心窍给你下了迷药跑了出去?当时太后怜你归大雁城,才有心栽培你,这欺君犯上可是重罪,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的。”
纪燕然咬咬牙,勉强应了一句,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最终纪燕然:“是我看长公主几月未出门乏了身,才私自放长公主走的。”
扬芳懿一手托住瓷杯,冷哼一声:
“行啊,纪燕然你好大的手腕,居然能串通宫中上下的人啊?三个月瞒天过海啊?”
纪燕然忍住身上剧痛,喘息道:“主上批评的是……奴婢知错。”
“如果你再不避重就轻,那可就不是鞭刑了。”扬芳懿的芙蓉鞋落在纪燕然的身侧,冷漠的语气犹如冰霜,“你该知道是什么吧。”
纪燕然瞳孔蓦然缩小,全身不由得战栗起来。
她说的是漠北!!
“我说我说。”纪燕然低声回复道。
岚太后朝着扬妃颔首:“停。”
“是——”
松绑的纪燕然一懈,整身瘫倒在冰冷的白玉石板之上,她发出一声闷哼,殷红色染红台下阶,令人作呕的腥气味弥漫在众人鼻腔。
太后欠下—身去:“说,她离开之前有没有说什么人的名字?”
若是不说,吾命交代于此。
可叶霜亦是漠北之人,说出岂不是……
纪燕然思忖片刻,用尽全身气力从白玉石地面爬起身来勉强说出了一句话来:“长公主消失前提及了……叶霜。许是那叫叶霜之人用了什么蛊毒迷惑了长公主,长公主才这般……”
叶霜你切莫怪责于我,要怪你只能怪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蛊毒。你们漠北人处心积虑的去做这种事,哀家竟然想不出呢。”岚太后摇头心觉不可思议。
“叶霜……那个漠北女子吗?倒是有趣。”
看来漠北的人,大都不可信。
“走罢。你的任务完成了。”
纪燕然硬撑着支撑起自己,捂住自己肩头上三寸长的伤痕,三拜九叩之后连连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