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老说,没?有令牌不允入内……”
彰忆月听到这话当即起了急,柳眉倒竖:
“呵,你们就这么喜欢听那张禾的话吗,是不把我?长公主放在眼里?了吗?若是皇帝阿姊出?了事?,新皇先拿你们试问!”
侍卫面面相觑,也实在是无法,长公主将其屏退之后,独自一人提着灯,走进幽深寒冷的囚牢之中。
走在青苔遍地的囚牢中,彰忆月的思绪也没?有断过,话说花无道也不是不懂变通、执拗之人,人们都知道长公主身弱,不方便走动,而且宫中人都怕染上病,何况长公主常年软禁府中,必定不会查到公主府的头上。
看到在铁栅里?头,蓬头垢面的青年狼狈的躺在枯草垛上,身上的“囚”字早已经被殷红的血液洇然。
“花督抚?”
“回长公主,是长公主。”
见到彰忆月到来,花无道警惕地看着周围无人,才放心地将怀中的一卷无半分泥泞的卷轴递给彰忆月。
“有劳长公主给萧将军和叶小娘子了。”
彰忆月看着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们初逢,竟是如此?令人唏嘘,无合卺酒互赠,无红装嫁衣,无十里?红妆,有的只是家国存亡之痛。
如果,自己把任务接下,也可能?死?在去往漠北的途中,可是一旦去往漠北,也能?看到叶霜了。
彰忆月看着手中的圣旨,先是犹豫了半晌,现在漠北局势并不安稳,一旦交付这卷圣旨,三军更有可能?因为这道尘封多年的圣旨而掀起腥风血雨,也许大雁城再无安宁之日?,叶霜也可能?因战乱而死?。
是去,还是不去?
见到彰忆月犹豫盘桓,花无道朝着彰忆月全身跪拜去,目光寥若寒星:
“臣不敢自称长公主驸马,只是心觉,无能?彰政掌权,对?国库资金挥霍无度,今朝民不聊生,明朝大雁城必定会如雨蚀沙堡、危在旦夕啊!!!我?也知晓长公主所爱另有其人,但若大雁城溃散,覆巢之下又?怎可有完卵……”
彰忆月咬咬牙,把圣旨藏在怀中,双唇颤抖着:“好。”
“臣九死?而无一悔,可救不回中原臣死?有余辜,鲜卑、回鹘、契丹三族对?大雁城虎视眈眈,眼下情景事?不宜迟啊公主殿下,耽误一刻,便是对?……便是对?……”
花无道对?着彰忆月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满是鲜血,满眼的泪水惺忪:
“今生……与?长公主无缘,花某来生结草衔环、执鞭坠镫,纵使当牛做马也会报答长公主的。无奈我?花某三尺微命,难怀青锋长报国。悲也!哀哉!”
是夜,彰忆月扬鞭上马,怀揣圣旨与?通关文牒出?逃漠北。彰忆月在临行之时又?用小六壬卜了一卦,却又?是下下卦。
太安元年,九月廿九,花无道因扰乱军心之罪以及谋逆之罪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头骨悬于女墙之上,天下百姓效穿白衣,为一代忠臣之死?悲怆涕下。
太安元年,十一月初四,鲜卑自西北漠北暴起,哈达穆将军率领一百大军从漠北起身,买通萧家军一位精锐通讯兵,又?从月祗泉上流流域扎营,在水中投毒,致使下流萧家军大军死?伤大半,雁城徐家军支援不力?。哈达穆派出?三万鲜卑兵,大败萧家军,萧越泽以及叶小娘子陷入敌军。
又?过一旬之久,趁着战火停歇间隙,长公主终于脱险深入双军阵营内,给叶霜飞鸽传书,彼时漠北深雪厚足一尺,饥寒交迫的彰忆月强撑孱弱之身,仅靠着当年叶霜所送银镯信念,孤身走过十里?皑皑白原野。
惟见身穿战甲的叶霜驰通身雪白的照夜玉狮子而来,笑容璀璨若星,一步仿佛可跃万里?,红袍掠过彰忆月的眸前?,手中上邪剑似可洞穿苍穹。
“——阿月,我?来晚了。”
正逢此?刻,彰忆月瞠目而望,双眸满映眼前?之人,她在视线相交汇的刹那彻底沦陷,六年的思念在一瞬间有了意义。彰忆月失声痛哭。
[霜月篇]定风波
皑皑雪原之上,踏月而来的艳红与停步回望的鹅黄素衣终于相隔六年时光再次相逢,成双花影可?觅雪中,漫天飞霜不再如同寒刃,此刻倒是像轻柔翎羽轻扬起了。
花容月貌的姑射仙与浩然正气的女将相逢,此刻光景倒是人间无数。
从一开始大雁城舍身救命的缘分牵扯起,便是再也纠缠不清,此生都与她叶霜有关?了,就算是爱神红娘来解,就算是天命不公,彰忆月这回也绝不放手了。
“不晚,不晚的。”彰忆月屏住呼吸,往日朝思夜想之人如今终于得见?,九年来悬在心上的念想,终于如巨石悄然落地,因这一回眸有了结果?,让彰忆月彻底心安。
不晚,能在身殒之前看到叶霜最后一眼就不算太迟,彰忆月哪怕未来伴青灯古佛,了却这俗世?的尘缘,哪怕身赴黄泉也无憾此生了。
得见?她一眼,枯木逢春,万物皆有了色彩。
正当彰忆月想将多年她等待叶霜的苦闷、公主府外十五年未抽的柳树忽然抽了芽、她从玉芙蓉上取下胭脂虫便做好?了一叠好?看的胭脂之类的话通通告诉叶霜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花督抚在狱中说的话。
鲜卑、回鹘、契丹三族对大雁城虎视眈眈,眼下情景事不宜迟啊公主殿下,耽误一刻,便是对……便是对……
便是对于大雁城的千古罪人。
这千古罪人的名号,她彰忆月担不起。
彰忆月虽然不是朝中谋权之人,但是那些家?国之义她其实懂,她都懂的,眼下的情景来不及让彰忆月诉说那些儿女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