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择把那张图片打开又关掉,最后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这排长椅的斜上空,恰好是医院的一扇巨大天窗,其余地方都被遮阳布盖着,只留下一道透明的缝隙。
东南向的阳光从这条缝隙斜斜地刺进来,落在陈择的躯体上。
光线狭窄尖锐,像是一把手术刀在缓缓切割他的皮肤。
医生说穿刺全程要三十分钟。陈择坐在长椅上等了快一个小时,护士才把陈海升推出来。
“陈海升家属在吗?注意让他平躺六小时,不要下床。”
“好的。”陈择和护士一起把陈海升推回了病房。
陈择很少见到这样的陈海升,像是只垂垂老矣的羔羊,趴在草原上等待一匹野狼把他撕碎。
回到病房以后,陈择看了一眼陈海升穿刺的伤口,很快就转开了目光。
两人一旦进入独处的空间,就会没话可讲。
过了好一阵,陈择先开了口:“感觉怎么样?”
“没事。”陈海升偏着头没看他。
但是陈择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以为他心里还有顾虑:“你不用担心钱,要移植的话,我这里钱够。”
“我有存款,不用你出。”陈海升语气有点沉。
陈择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陈海升早年做生意确实有富余,但是这两年制造业非常不景气。陈海升赔了不少钱,陈择也知道大概的数目。
要他一次x掏出这么多现金,恐怕也有些勉强。
“你那点存款,留着养老吧。”陈择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准备出病房,给他去护士站拿y。
走到门口,陈择又回头看着他:“护士交代要平躺,你别乱动。”
陈择前脚交代好,后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海升侧着身子往床头柜上够。
“躺好。”陈择的语气很低,“说了要平躺。”
陈海升没听他的,依旧用手去够东西。
“你要什么跟我说。”
陈海升尝试了两次无果,才开了口:“水杯。”
陈择伸手帮他把水杯拿了起来,却没交到他手里。
“我给你拿个吸管。”陈择早上去医院便利店买了不少要用的东西。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只吸管,插进了陈海升的保温杯里。
“这样喝着方便,不用起来。”陈海升抬头看了陈择一眼,才依着他,张开嘴巴用吸管吸了口温水。
陈择觉得面前这一幕有些恍惚。他和陈海升的每次见面,对方都是高高在上的,令人生畏的。
如今只能躺在床上,靠一根吸管才能摄取水分。
陈择给他喂完水以后,打开了病房的电视。
依旧是无聊且聒噪的社会新闻。
昨天拍的片子要下午三点才能出来,穿刺的结果更晚,要到四点。
这几个小时对于陈择来说,度秒如年。他在病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光是打水就打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