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一支独立的军队是淮阴王能在朝廷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法宝。一旦失去对军队的掌控,他必会元气大伤,失去和陈氏外戚讨价还价的权力。
淮阴王却不领情,淡淡喝止道:“此事不必再提,不管什么代价,为了瑟瑟一切都值得。”
想到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男人冷峻的脸庞也渐渐柔和下来,像被春风吹化的积雪,又像被骄阳照射的湖泊。
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话题,男人的脸颤了下,义愤填膺地说:“难道您真的相信那个孩子是您的?”
啪——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了他脸上,将男人右半边脸庞扇得肿起老高。
赵霁厉声呵斥:“给本王滚出去!”
他气到甚至不想与贺三解释,恶语脱口而出。
眼看男人眉眼间结成冰霜,贺三心中一阵发怵,忽然觉得背脊凉得厉害。这种致命的危险感前所未有,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再多说一句,下一瞬就会身首异处。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满腔忠言收起,心绪未平地往外退去。
他出去后书房空荡下来,里面只剩赵霁一个人。
紫衣男子望着桌上那堆叠得老高的奏折出神,忽然回想起白日和皇帝的对话。
赵问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乖张、顽劣,没有分寸,却又仗着权力为所欲为。
他眼中尽是挑衅的色彩,道:“九叔为大庆鞠躬尽瘁,朕本来不应该与你计较区区一个嫔妃的事情。女人嘛,你若喜欢拿去就好,只是现在沈稚秋还是我的妃子,却有了你的孩子,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朕了吧?”
年轻的皇帝满是促狭地说:“九叔熟知律法,应该晓得淫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是怎样的滔天大罪。即便朕想诛你满门也是可以的。”
换做平时,赵霁怎会容他如此放肆?可他如今有求于人,只好收敛一身锋芒,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任由晚辈指着鼻子嘲讽。
看着男人沉默忍让的模样,赵问心里一阵暗爽,神情也越发的得意嚣张起来。
他勾起嘴角,玩世不恭地说:“朕晓得,九叔是肱骨之臣。满朝文武一大半都是你的人,只要你想,随便一件事就能搞得朕骑虎难下。不过就算是如此权臣,也未必能够事事顺心吧?”
“就像沈稚秋,她是朕登入玉牒的妃嫔,只要我不愿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堂堂正正得到她。”赵问笑道,“当然,如果九叔脸皮够厚,把容妃强抢过去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也是可以的,就看你忍不忍心了。”
淮阴王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我要八抬大轿迎她入府,让瑟瑟成为名正言顺的淮阴王妃。”
他说过再不要让她受委屈,自然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得到她。
赵问挑眉,故作感动的神态:“朕都没想到九叔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情深,真叫人动容…看在你对容妃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朕怎么好意思拆散你们这对活鸳鸯?这事儿好说,你如果愿意把兵符拿来,朕倒是可以考虑放手成全。”
对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后文。
此事牵扯太大,当时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选择回到王府好好思考,可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深思,他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沈瑟瑟更加重要。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拥有这支军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蓝旗军几乎凝结了他这么多年来所有心血,这也是他能够和陈家斗到今日最重要的一个筹码。
一旦答应皇帝的条件,就意味着他会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失去与之抗衡的能力与底气,
失去筹码就会失败,赵霁再清楚不过,而失败意味着什么,他更是心如明镜。
但到最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决定选择沈稚秋。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生他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太多。二十几年来,他每时每刻都活在责任的重担之下,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获得幸福的机会,更没有为瑟瑟考虑过。
这一次他想自私地为自己而活。
天刚刚亮起来,紫衣男子便揣着虎符走进了玄武门。
赵问好像提前知道他会来一样,早早地等在了问心殿中。
玉阶之上,殿宇恢弘。门外的张公公冲淮阴王行了个礼,捏着嗓子提醒:“王爷,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好好同他说罢,希望王爷能够得偿所愿。”
张公公是皇上的身边人,自然知道淮阴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他明白王爷如果不是考虑周全,必然不会贸然进宫面圣,如此看来,这一次的胜利者居然很有可能会是皇帝。
从淮阴王进驻京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日子里,王爷和皇上彼此仇视,大大小小争斗无数次,每次都以皇上的失败告终。
王爷强势,又有军队在手,年轻的皇帝在他手下常被压得死死的,没有办法挣脱出来。可这次竟然轮到淮阴王服软,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张公公心中五味杂陈,不由想到:还好杂家入宫得早,如今已经是清净之身,不必为这些男女□□烦恼。正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这种风月□□既是枷锁也是桎梏,不仅起不了什么好的作用,反而会让人束手束脚,真不值当。
瞧瞧皇上为了苏将军神魂颠倒,简直跟没有脑子似的,再看看一向睿智的淮阴王,从前多么厉害啊,叱咤风云、翻云覆雨,这会儿却也开始犯起傻来,为了容妃娘娘都想把兵符给交出来了。
真是夭寿!在他看来,十个容妃也抵不了一个兵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