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连忙接过话来:“从此以后,凡贵府上有用到木材的地方,都比照今天的例子,一成孝敬管家大人,还请多多记着我这儿。”
“这好说。行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瞧瞧,可别让你那小娘子等急了,难得进都一趟,多少也给娘子添置些首饰衣裳。”
马车上,林昭昭正偏过头听丁二七说话,在外人看来,倒像是望着对家的一家首饰铺子出神。
“林姑娘,这府里的事就算是了了,如今咱们是回客栈歇着,还是城中再逛逛?”
这府上的管家虽说收了徐冲的银子,但郡主毕竟新嫁过来,地位又非同一般,这一应嫁妆都有郡主府的人代为料理,因此即便他在统领府内有些分量,想要插手郡主封地的事怕也难,关系笼络归笼络,再下更多的功夫便是徒劳了。
“徐大哥,你瞧着那间首饰铺子就开在统领府对街,如此近水楼台,便不可能不做统领府的生意,我们不妨去那儿打听打听,这郡主的行踪和喜好。”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徐冲听罢点了点头,令一位随行的佥骑先将运送木料的马车送回客栈,随后便同林昭昭一道往那铺子里去。
一进这间铺子,便可知他们没少在郡主身上下功夫,一应首饰都以清雅的湖蓝、碧绿、瓷白为主,鲜少见到耀眼夺目的装饰,连店里熏的香,都不同凡俗,是极淡的兰花香气。
林昭昭进了铺子也不说话,拿了一只珍珠素钗试戴,如今她做北戎女子的装扮,这太过素雅的首饰在她身上倒是稍显违和,徐冲会意,向店里的小二喊道:“你这铺子也太过寒酸,就算没有珊瑚宝石,难道连金银的首饰都没有,这孤零零的珠子,哪里配得上我家的娘子。”
小二打眼一瞧,再听一听徐冲的口音,就知道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土老帽儿,可毕竟是生意上门,他照例赔着笑:“有一句诗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姑娘越是生得天生丽质,首饰就越是要这样素净的才好呢,你瞧对面的副统领府,里头住了位郡主娘娘,她生得如天仙一般,就从不穿金戴银的,我瞧着这位娘子美貌也不在郡主娘娘之下,配这支簪子正好。”
林昭昭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像是被哄得高兴了,徐冲的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你倒是会说话,只是我看着这素簪,倒像是骧国的样式,郡主娘娘这样的贵女,怎么也穿戴起骧国的玩意儿来了?”
“你们大概是从别处来的,不知道我们蒙巴都的情形,大王都说了,既然拿下了骧国的土地,就得让北戎人都受用起来,这骧国虽然在我们手下吃了败仗,但也绝非全无可取之处,他们这么多年霸占着最好的田地和资源,他们的好吃的好玩的,如今也该叫我们享受享受,因此这蒙巴都里的贵族不比别处,更喜欢这些骧国的玩意儿。”
徐冲眉头一皱:“当真,你别是哄我玩儿呢吧,戴上这玩意儿,那不成了骧国奴隶了么?”
小二再怎么好脾气,听了这话也难掩心中不悦:“你上大街上瞧瞧去,哪个骧国奴隶能戴得起这簪子?如今世道变了,再用这些好东西,他们不配。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你就让你这娘子到清晖楼里去看看,瞧瞧蒙巴都的贵女都穿戴些什么。”
林昭昭大大的眼睛盯着小二,眼里写满了好奇:“清晖楼?那是做什么的地方?”
徐冲没想到,这短短几日的功夫,林昭昭的北戎语竟说得这么好了,说这样的短句,全然听不出破绽,仿佛她真是个北戎姑娘似的。
“清晖楼就是咱蒙巴都最有名的茶楼,当年佐木纳大王拿下骧国王都,将那些官府家的美貌小姐都搜罗起来,做清晖楼里的侍女,专供北戎贵族赏玩,骧国女人,什么吟诗作赋、煮茶插画,样样来得,如今她们虽已老死,可清晖楼里的新人却不断,她们那些玩意儿也就传承了下来。”
徐冲不解:“这不是妓院嘛?名门贵女怎么能去这样的地方?”
“这还不是桑奇大公主开出的先例,这位大公主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大王都会尽力去为她够一够,她要进清晖楼,谁敢拦?既然公主贵步临贱地,那清晖楼自然就得弃了那些不干不净的营生,慢慢的也就成个正经茶馆了,平日里接待城中女眷,办个诗社茶集之类,听说今日便是桑奇大公主邀的局,她们在那里作诗赏画呢。”
“真有意思。”林昭昭转向徐冲:“鲁帕阿哥,带我去见识见识吧。”
两人心下已是了然在,这郡主多半此刻就在清晖楼里,要想搭上郡主的线,这清晖楼是必得走一遭的。
“姑娘这幅打扮,怕是不妥,不如就买了这根素簪,我这里有会梳时兴发髻的丫头,叫她给你收拾一番,在那些贵女面前也不至于落了第,你说好不好?”
林昭昭点了点头,徐冲便在桌上拍下了一锭银子,很快就有丫头出来,领着林昭昭重新梳妆,这发髻不同于桃花式的北戎装扮,可也与南骧的样式不同,样式虽然素净,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装饰,却更衬林昭昭自带三分英气的脸,颇有些侠骨柔肠的清淡之美。
除了那素簪之外,那梳妆的丫头又捡了一朵碧玉仿梅花式样的发饰,簪在林昭昭的鬓边,小二适时又在一旁说了些好话,哄着林昭昭又买下两只步摇并一个妆奁,林昭昭想,若能真的顺势攀上那位郡主,也得备着些薄礼好交际应酬的,因此倒是没有拒绝。
“出了这条街一直往北走,过了一座将军府,就是清晖楼了,两位好走,往后常来啊。”这两位一看便不是常居蒙巴都的,小二心里知道是今朝一锤子的买卖,因此价钱也喊得格外高些,虽对回头客不抱多大希望,可话仍旧说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