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那个读书管理员田浩了,他是田家唯一的独苗田浩,举人田浩。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老爷,夫人,走好!”后头有人喊,有人叫,可田浩就跟一尊行尸走肉一样,悲伤地不能自己,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白色的纸钱扬扬洒洒,后头的队伍尾巴终于出了田府的大门。
在队伍的两边,还有丁洋带来的人,充当了一把护卫,他们那样子,也没人敢靠近。
田府坐落在正街知府衙门旁边的第一个巷子里,门前门后都是坦途,而且离衙门也近一些,他们一出了这条巷子口,就是府城的正街了。
只是今天正街上的店铺都挂上了白灯笼,也没买卖人家的吆喝声,甚至有许多店铺都临时关了门,又有不少纸扎的白色棚子,竖立在街道两边。
阴阳先生赶紧凑到了田浩的身边:“这些都是来送二位的,是路祭。”
他怕田浩不懂这些,特意提醒他:“您要去答谢一番。”
下葬,田氏祖坟
“知道了。”田浩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昏昏沉沉,清醒一些。
在起杠后,遇有路祭,甚至在经过十字路口,河沿,桥梁,祠庙,城门,以及下葬时,都要扬撒纸钱。
茶桌和路祭棚多为丧家的亲朋摆设,对丧家表示哀悼和慰问。
茶桌供孝子和亲友饮水,孝子要跪下磕头,这叫叩谢。
路祭是指在出殡队伍所经之路设供桌或祭棚,祭奠亡灵,遇有路祭,送葬队伍一般要停柩进行祭奠和答谢,祭奠完毕即起棺继续前行。
路祭越多,代表这个人的人际关系越好,这是对一个死者最后的告别。
而田父生前这个知府做的不错,他是从下面的县令开始做起的,当了五年县令,第六年才高升成了知府,这五年里他做的不错,等到了年底,就又要高升了,突然出了意外,人就没了。
虽然说,田父生前,政绩不是特别突出,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加上这江南地界好歹也是他的老家,虽然离真正的老家相距甚远,可他就是江南人氏,只是后来考中了进士,在京城待了几年,回来这边做了官。
好歹祖上也是江南人啊!
所以在本地,他的名声还不错。
路上的路祭,摆的也挺多,虽然达不到十里长街的程度,里地总是有的了。
第一个路祭,是这城里有名的大财主朱家摆出来的,朱家世代行商,还乐于积德行善,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富商人家。
祖宅就在不远处,这里是他们家开设的朱家酒楼,如今全挂了白灯笼,扎了纸棚子,摆了路祭。
田浩去叩谢,朱家家主亲自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道:“您客气了。”
朱家家主是个胖乎乎的员外郎形象,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辈,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只是如今他却有些憔悴,愁容满面。
扫了好几眼,那队伍两边的“随扈”,那都是六少将军丁洋带来的亲卫。
又有几个路祭,田浩都去道谢了,等到过了一座石桥,又有人摆了纸棚……这路走过来,好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田浩连灵幡都有些扛不住了。
没办法啊,这里就他一个,什么都要他出面,还有人激动地哭嚎出声。
一直到他们出了府城的城门,直奔田氏祖坟。
田家自从田父成了知府,就在当地购买了一座青山作为祖坟,将家里上四代人的坟茔都迁徙了过来,独占这座青山,成了家族墓地。
只是田家人太少了,且上四代人都是草民,那坟堆儿也不大,只有加急修建起来的田父田母合葬的这个墓,才算是里头鹤立鸡群的大!
没办法啊,祖上的坟茔只能说,修缮的好,但是不能僭越,不然就是违制,可是触犯本朝律法,会被官府扒坆掘墓的,后果很严重。
但田父田母的墓可以建的好一点儿,毕竟是个五品官员,骤然在任上去世,朝廷也会有所表示,比如说封个散阶,名声上好听一些,到时候,墓也能再修缮的大一点点,上一些装饰物,就完事了。
但如今是要下葬。
一路走,一路上都有人撒纸钱,田浩走的腰酸腿软,但是咬牙坚持。
他走的实在是太累了,丁洋看这样不行啊!
就快走几步,扯着他一只胳膊往前拽,又小声的跟他道:“表弟啊,你要不,坐车好了?”
没规定说孝子必须要步行上山的吧?
“不!”田浩坚持:“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不能送他们最后一程,我还是人吗?”
其实是田浩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别看很累,但是心里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猜测,原主人的情绪,正在逐渐退去。
坚持就是胜利啊!
好不容易,到了田氏祖坟所在的山脚下,那里有人扎了灵棚,这是丁洋派人提前做的,算是岳家送姑娘姑爷最后一程的意思。
这下好了,大家都在此地停了下来,就连田浩都是如此,他终于可以坐在一个草团上,抱着灵幡哭泣,或者喘口气了,这是他2外家的灵棚,他可以休息一下,并且还有茶水素点供应。
山不高,却满山青翠,种满了松柏等树木,有一条青石板路,很宽阔的那种,直通山顶,山下路口,有一块很大的石碑,粗粗雕琢了四个字:田氏祖地。
见过了生死
山下的一片水田和旱田,上百亩,乃是田氏一族的祭田。
也就是这里的产出,除却吃用和缴纳赋税之外,剩下的都是用来维护田氏祖坟,供奉田氏一族先人们所用,甚至这种祭田,哪怕是抄家,也不会被没收,因为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