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也是要?看?时机的,今天要?不是遇上鹤月,任凭你?算盘打得再好,他们也不会?给你?拨珠的时间。”
安蕴秀垂下眸子,轻声?道:“是。”
这点得承认,之前打了几次嘴仗还算顺利,自己确实有?点想当然。忘记了之前面?对的是顾些脸面?的文人,而这里,多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杀手的人。
“往后还是要?谋定而后动才行,大哥说得对,受教了。”
二人就在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众随从蹲在一边,远远瞧着这身份相貌气质迥然不同的二人居然和谐地聊了这么久,不由暗自咂舌。甚至后来兄弟们陆续回来,他们启程将走,那小知县不知说了什么话,竟还惹得海老大哈哈大笑,一副甚是开怀的模样?,看?得随从们愈发好奇。
奉山县的随从们倒是看?得胆战心惊。
眼下梅成受伤不醒,知县文弱,他们自觉应该近身保护。奈何这是沧海帮的船,那老大又可怕得紧,他们只能蹲在一边忐忑地观望,生?怕那凶神恶煞的老大一巴掌把他们的知县拍碎了。
直到海老大仰天大笑,他们虽然不知道细节,也能感觉到气氛松弛,连连拍着胸口道:“应该……没事?了吧?”
“看?着不但没事?,还像是有?好事?嘞!”
他们想起不久前知县要?救鹤月的决定,由衷道:“咱们大人好心,会?有?好报的。”
不远处的安蕴秀也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居然会?有?此意料之外的际遇。她对海文柏拱拱手:“鹤月公子也帮了我,投桃报李而已。不过海老大的承诺可不容易得到,我还真?有?件事?要?拜托您。”
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松快的神情:“我有?几箱茶叶,请大哥帮我把货物?运到青州吧。”
海文柏嗤笑一声?:“就你?这点儿货,我船上一个角都放不满。”
安蕴秀也笑,开口说着张扬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将您整条船都放满!”
她跟着沧海帮的商队见识了一路繁华贸易,也顺利将茶叶送达拿到尾款。回来时,乡民们夹道相迎,个个喜不自胜,甚至连以往臭名昭著的梅成,众人在听说他这趟受了伤后,也凑了一筐鸡蛋送来要?给他补补。
随行的武夫们被夸得不好意思,腰杆却是挺得更直了;梅成也不可置信,躺着养伤还要?抱着那筐鸡蛋看?新鲜。
无怪乎众人兴奋,此行算是一举解决了交通和销地两大难题,往后茶叶采摘炒制完毕,官府护送,加上与沧海帮的船只合作,销地就不仅仅是索州这几个县了。荒山茶能销到更远的地方,自然也能在沿途发现更多商机,为奉山县带来更多的利润。
安蕴秀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只可惜半点不敢歇息,眼下梅成受伤不能分?担,她要?处理的事?儿就更多了。于是乎,水中几经沉浮的安蕴秀,在熬了几个通宵处理公务后,被深秋的冷风一吹,不出?意料地病倒了。
“早说了让你?招几个丫鬟,知县府冷清得跟鬼屋似的,生?个病还得我来照顾。”梅成拄着拐杖慢吞吞走近,话虽嫌弃,却是将那筐鸡蛋原封不动地送了来。
安蕴秀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用不着,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梅成住在县衙的吏舍中,在安蕴秀病后本打算直接搬来知县内宅,却被她严词拒绝。他想了一圈,只能归因于知县大人的傲气,什么莲花不让泥近身呗。
“就算用不着丫鬟,府上总要?有?个主事?儿的吧?平时洗衣做饭,这种时候也能近身照顾,省的你?挑三拣四……”
他一边絮叨,一边老老实实地拄着拐杖靠墙站好:“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娶妻?”
裹在被中的安蕴秀只着中衣,若有?人凑近,定会?发现这病容中不尽是男子的周正?。她笑了笑,心道娶妻就更不可能了。
“缘分?到了再说吧。”安蕴秀随口搪塞,转而问起了茶叶销售的情况。
“挺好的,毕竟你?入了海老大的眼,他手下那些商船怎么着也得给几分?薄面?。我刚去瞧过,李老的儿子大富跟他们村几个青壮组了个商队,几次往来都很顺利,最近还办成个德州的单子,这条商道算是彻底通了。”
德州已是富庶地带,财力和影响力都远胜索州,安蕴秀心算了阵大致的利益,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乘上了东风,果然能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不免忧心起这股东风还能持续多久。病着的这几天也算难得的休息,安蕴秀曾仔细复盘这次行动,总觉得鹤月与海老大对自己的态度挺莫名其妙的。
说是帮助,可坑起来也毫不手软,鹤月面?上嬉笑却从未给自己退路,海老大诛杀的命令也是实打实落在了梅成身上。
说是利用,可自己一个远在边陲的小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梅成说“毕竟你?入了海老大的眼”,自己又是因何入了他们的眼呢?
想不明白。
许是病中脑子不清醒,安蕴秀想着想着,对海老大和鹤月的关系都怀疑起来,索性不想了。眼下已经到了交秋粮的时候,合该好好规划一下捐税问题。
她还记得之前乡民的话:天气渐冷之后恐有?流民因饥寒交加而抢劫盗窃,如今奉山县因荒山茶入账不少,难免遭人惦记。再加上亲眼观战带来的震撼,她只觉得一刻都不能等?,马上与梅成商议该如何整兵训练,提高?自身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