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劳烦,我从京城灰溜溜滚回老家时,也觉得十几年的追求都白费了?呢……”
田鹏程喃喃自语,见众人追问立刻清了?清嗓子,坚定道:“我当然?认!”
“那我先替你担着,你可?一定要快点找个合适的人来嗷。”
安蕴秀笑了?笑,同样敬他一杯。
时逢君说完那番话便不再言语,一直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安蕴秀拎着酒壶转了?一圈,提前为白朔斟了?一杯明年乡试的践行酒,随后绕到了?他身?边:“来一杯吧?”
“来!”
时逢君举起酒杯:“这一杯权当践行,到了?京城,会?有新觉替我为你接风。”
安蕴秀点点头:“好。”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安蕴秀仰头喝下这一杯时,五年的艰辛磨砺仿佛如酒间?笑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指间?划过。
阙香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声提醒她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不要再喝了?。
安蕴秀便笑,侧过脑袋避免酒气刺激到她,只低声反复说着我们要回去了?。阙香看着她的侧脸,眼睫轻颤,同样在心中重复了?下“回去”二字。
次日。
暖阳高照,是个好天气。安蕴秀收拾好行李出来时,便看到县衙门前除了?守在这里的兵士,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做工的工人,茶园的李老,商队的大富,已经长成少年的小虎和他的父亲,还有书院的一众孩子。仔细看看,很多小姑娘在姜至的带领下,也敢于迈出家门来凑这些热闹了?。
“安大人。”
主?持工程的老师傅上前一步,神色还有些不自然?:“多亏您之前的主?持设计,这条渠算是竣工了?,我们想着,能不能请大人您题个字。”
安蕴秀松了?一口气,题个字还好说,她是怕若大家都听到风声,这么大型的送别场景自己怕是遭不住。
她欣然?应下:“好。”
旁边立刻有人抬着牌匾走上来,麻利地将?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好,看样子早就在一边等?着了?。鉴于现在起名字多以地方命名,在奉山县的渠自然?也就叫奉山渠了?,因此安蕴秀没有多想,提笔蘸墨就写了?个奉字。
笔锋走势遒劲,是个极为漂亮的落笔。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执笔的动作。
就在安蕴秀即将?落笔写第二个字时,周围忽然?此起彼伏地传来阵阵呼声:“等?等?等?等?等?等?——”
“不是奉山不是奉山,我们给这条渠取了?个别的名字。”
“是嘞,顶顶好的名字,大家都同意!”
安蕴秀心弦一动,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他们说,给这条渠取的名字是“奉安渠。”
“……”
“好。”安蕴秀并未多言,重新提笔边写边道,“顺承天命,敬受平安。愿奉山县以后风调雨顺,百姓平安和乐,万事胜意。”
说不感动是假的,细数起来,自己在奉山县的时间?已经占据了?穿越以来的多半,在这片土地上,终是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足迹。
民众夹道相送,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奉山县这事。几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还抹起了?眼泪,只是还没酝酿到位,就被自家老爹一巴掌拍了?过来,斥道:“憋回去!”
可?一转身?,魁梧的汉子自己也红了?眼眶。
安蕴秀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的行李不多,同来时也没什么两样,却似乎承载了?很多更?重要的东西。当初她背着一个破背篓逃荒一般来到这里,如今千帆过境,大浪淘沙,也终于装进?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曾经荒芜破败、匪徒横行的奉山县,此刻也呈现出焕然?一新的面?貌。安蕴秀不敢居功,毕竟当初也是多方考量之下的权衡之计,可?她也乐意因着这一段经历,为往后要走的路增添无尽的勇气。
安蕴秀忽然?对着这块牌匾、对着前来送行的无数奉山民众,深深鞠了?一躬。
往后的路,祝愿他们越来越顺遂,同样,自己也会?走得更?坚定。
接风宴
这队兵士乃宫中禁卫出身,此次特意?前来?护送安蕴秀,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一行人不管走到什么地界,当地官员看到兵士身上的纹章,无不小心应对,诚惶诚恐。
安蕴秀带阙香坐在马车里?,梅成则随兵士在外骑马。似乎因为临行前时逢君的那番话,他只当京城里尽是些豺狼虎豹,恨不得把自家大人生吞活剥了,便时刻警觉,守在外面充当耳目。
马车被叩响三声,梅成的声音传来:“大人,咱们到临州东边了。”
临州……
安蕴秀恍惚一瞬。
这条回京的路恰好经过临州,眼?下他们正处在城东郊野,只要掀开车帘往西一瞧,便能看?到不远处热闹非凡的临州城。
她这么做了,可待帘子掀开,目光却不是被远处的烟火气吸引。安蕴秀看?着眼?前的荒郊野地,即便隔着五年多的时光,依然能和记忆中覆满冰雪的郊野重合。
徐开荣曾说,往东十里?的郊野,随便往地上一抓就能把解元本人请回家。
安蕴秀在临州的最后一晚,也?是在这个地方枯坐一夜,临了抓了一抔黄土装进木珠子,从此随自己?走南闯北,历经风浪。
熟悉的场景极为自然地勾起了当时的回忆,她想到自己?初来?这个时空时,愤恨又茫然,五年时间一闪而逝,放到戏文里?不过寥寥一句“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