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安蕴秀早就做好了彻底碾灭洪家的准备,条条罪状罗列,以这个身份诛邪佞祭冤屈,再好不过。
这次官职的变动成了京中权柄转移最新的风向标,除了安蕴秀,杨新觉奔波六年多才把新税事推行下去,按理说,回来后应该在户部被委以重任,只不过他回京路上转投前线去了,户部二把手的位置便落在了白朔身上。
可无论杨新觉还是白朔,一个是挚友一个是徒弟,二人?谁上位增加的都是那一位的威势。众人?侧目以示,对于谁才是新贵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反观洪家这边却是阴云密布。
以往再怎么看洪太师和洪天成不顺眼,如今他们?接连丢了性命,也都成了洪家元气大伤的诱因。在洪家大乱的关头,李鼎也趁机脱离控制,带着妻女?离开了京城。礼部尚书的位置空缺,竟被江与舟收入囊中。
以往那些?攀附的人?也一哄而散,洪天璟难得颓废,坐在廊下喝起了闷酒。
此刻太阳西斜,日薄西山的情景仿佛正?是洪家的写照。洪继昌望着夕阳喃喃自语:“就快要轮到我们?了。”
他早就乱了分寸,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反击,如今关键的职位都被仇敌收入囊中,安蕴林他……一定正?在谋划着怎么收拾自己吧?
在廊下饮酒的洪天璟忽然摔了酒壶。
他近来脾气愈发暴躁无常,半点不见?曾经温文尔雅的模样。此刻酒壶碎裂,他紧闭着双眼揉捏鬓角,待再睁开时,双眸已是血红一片。
“再去薛府,我一定要见?到洪云韶!”
——
朝会。
担任首辅的法的政事,顺便把那几个跳出来说她不够格的朝臣怼了回去。
第二日,她捧着厚厚的卷轴来上朝,当那几个朝臣再度跳出来叫嚣时,直接抽出几卷甩到他们?脸上。卷轴骨碌碌地展开,白纸黑字尽是几人?的罪状,他们?当庭便被拖了下去,午门前的刽子手接了最干脆利落的活儿?。
那几个唱反调的朝臣,正?是洪家如今为数不多的拥趸。
今日是安蕴秀任首辅的第三天,她脚下生风,手中只有一个笏板。众人?刚松了口?气,就见?她身后一左一右跟了两?个文吏,各自捧着半人?高的卷轴。
在场众人?瞬间全都低下了头。
“陛下,诸位同僚。”
安蕴秀先是打了个招呼,随即道:“微臣近日通览卷轴,发现很多不妥,年岁虽久,真?相?却不容遮掩。今日特此罗列罪状诛凶讨逆,望诸位一同做个见?证。”
她伸手打开第一个卷轴:“第一事,天佑三年,京郊田亩案。税吏与一对祖孙发生争执,推搡间小?孙儿?不幸夭亡。”
这是安蕴秀与江抒怀最初的争执缘由?,也是由?此,她萌生了兼济天下的心?思。时至今日终于旧事重提,江抒怀虽然不在,江与舟在帮她整理卷轴时,也是下意识把这件事排在了第一位。
“这件事当年的判决是,翰林院侍读时大人?征地敛财,闹出人?命。最终时大人?自裁于狱中,时家也因此家破人?亡。”
安蕴秀稳住声线:“如今再看,细节和证据都不充足。微臣已经着人?重查此案,也有了一些?新证据。”
她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朝洪继昌洪天璟望过去,看得洪继昌心?里发虚,目光也游移躲避,心?中再度唾骂起不分轻重只知道讨巧卖乖的洪天成来,惹出这档子事死了还给洪家留麻烦。
安蕴秀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二事,天佑三年会试,舞弊。”
“第三事,天祐三年授官,暗箱操作。”
“第四事……”
安蕴秀每说一句,洪继昌的脸色就要难看一分,他知道,清算终于到了自己的头上。直到最后安蕴秀的声音渐渐平息,随后又清晰无比地响了起来:“洪大人?,可有话说?”
整齐威严的禁卫军就在不远处,洪继昌腿一软,简直要站不住,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才算没有跌坐在地。
洪天璟搀扶着父亲,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安大人?铁面无私,这么久之前的案子都要拿来说事,那不知你自己做过的事,敢不敢认呢?”
他决口?不提方才的桩桩件件,而是当庭控诉,声音激昂:“我要告发你玷污我妹妹!”
洪云韶拒不相?见?又如何?不肯出面指认又如何?只要安蕴林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那他就是做过!就是对不起云韶对不起洪家!就是不配在这个位置上!
朝中顿时一片哗然,高位上的宿岑也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正?是在上次琼林宴上,舍妹云韶不忘旧情来见?安蕴林一面,不想被他趁人?之危,玷污了舍妹!”
“洪大人?,是在拿自己妹妹的名声做文章吗?”
江与舟看不下去了:“若没有记错,这出戏当时便唱过,薛夫人?不是好好的,还处置了那个造谣的侍女?了吗?”
他称洪云韶为薛夫人?,同时以目光示意人?群中的薛成弘。洪家要鱼死网破跟外嫁女?没关系,薛成弘若还有点眼力见?便与这件事撇干净,也好保住夫人?清誉。
哪成想,薛成弘之前还传出过对夫人?动粗的流言,如今对着这番话竟是半点魄力也无,畏畏缩缩着不敢上前。倒是洪继昌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顺着劲儿?也来附和着踩一脚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