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故地重游,不免怅然若失。
安蕴秀轻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腰间的木珠,乱七八糟地想着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想着如果是安蕴林亲自来?会不会更好。
阙香在一边有样学样,也?伸手摸摸自己?腕上的石环坠饰。
安蕴秀瞧见她的动作,忽然觉得神奇,似乎由这个张口闭口叫自己?“哥哥”的小姑娘,一切都被巧妙地连结起来?了。
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这是底气,同样也?是一种责任。
马车外,梅成还在等着她的吩咐,却见安蕴秀把车帘放下,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转而叮嘱他进城去?办些事。
不久后,在临州东街县一家客栈做工的离山,忙完活计匆匆往家赶时,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离山皱了皱眉,半大的小伙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人也?不惧,直直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天对地,下一句?”
离山:“?”
“那大陆对什么,山花对什么?”
来?人孜孜不倦,一连几个问题等不到回答,这才颇为遗憾地道:“都不知道啊?啧啧,枉我之前给你寄了那么多回书……”
对方啧啧慨叹,离山还在想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人,下一刻手中就被塞了一沓书本:“好好拿回去?看?吧,从前不是说喜欢读书识字吗,自己?说过的话可别?忘了。”
“你是……”
离山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如风一般离开了,徒留他抱着书本摸不着头脑:“好奇怪的人。”
原以为这事是偶然,不成想回到家,周边自小相熟的邻居们抱着书本面面相觑,一对口径,竟都遇到了那个怪人。
不久之后,临州的徐知府也?知道了这件事。
年末各地官员调动,地方要员回京述职也?是寻常事。这样的情况下,有贵客途径临州感念人杰地灵,在街上给年轻人送了几本书,不论怎么说都算是一桩佳话了。
这样的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徐知府立刻派人打探,可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好不容易才知道这位贵客曾经在东边那片郊野驻足歇脚。细问之下,竟得知护送他的兵士队列整齐威严无比,胸前还有一枚金红色龙飞凤舞的纹章。
徐知府当场就愣在了原地,后悔不已。
这个装束……这个装束,若没有猜错,该是天子的仪仗,这位贵客竟然是得天子信任的近臣!
难得有贵人莅临,自己?竟然连面都没有见到!
何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徐知府心道,贵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自己?还是能做些什么的,不论怎么说都得把这桩美谈留住。是以他立刻率人前往京郊,完成了恭迎与敬送的一整套斋沐仪式,最后干脆在这片地立下一块碑石,再遣人时时洒扫,以纪念某年某月某日有贵人途径临州并?留下赠书美谈。
马上就要年末了,再没有比这件事更大的脸面!
大晋天佑七年年末,皇帝生辰,朝野敬贺。
安蕴秀就是在这个档口回到了京城。
回京这日,适逢天空蒙蒙地飘着碎雪,巍峨的城门看?着也?有些压抑。阙香轻轻地扯着安蕴秀的手,梅成似乎也?想拍拍肩鼓励一下,但想到要讲究些不能拖后腿,只得又把手收回去?,一连眨了十几下眼?睛。
安蕴秀轻笑一声:“进去?吧。”
“下官见过安大人。”
有文官模样的人上前行礼:“下官隶属吏部,奉命前来?指引大人,去?往前两天皇上批给您的府邸落脚。”
关于自己?回来?这件事,在奉山县的政绩是原因之一,朝中众臣的声援则是另一个原因,尤其在新政全面推行这个档口。到最后皇帝亲自派了身边倚仗过来?——君威无上,哪怕小皇帝并?无实权,洪家也?不能再改变这个结局。
可回京与回京任职不同,安蕴秀眼?看?面前这个文吏又是奉承又是府邸,却绝口不提改任的事,便直接问道:“不知我回京后的差事,吏部是怎么安排的?”
“历代?一甲三元通常是授翰林院修撰之职,为皇上讲解经史。如今朝局安定?各司其职,皇上日日在上书房苦读,怕是要劳烦大人一阵子了。”
哦,虚职啊。
不想让自己?高升,便借口各司其职让自己?暂时给小皇帝讲课。可江抒怀洪天璟早就出?了翰林院干实事去?了,皇帝又没有亲政,这修撰跟陪玩儿也?差不多。名义上升官,其实不过是想就此作罢而已。
不过送了套大房子,这点还算不错。
安蕴秀并?未与这个文吏多纠缠,只听?他交代?七日后皇帝生辰,同样也?安置作她的接风宴。她点头表示记下了,简单攀谈两句便就此别?过。
只不过一回头,就看?见了梅成担忧的眼?神:“他的意?思是,让你去?皇帝跟前当差?”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安蕴秀笑着安慰:“别?急。”
她的姿态随意?,心道就算人员满了,我也?有办法让你空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回是他们先露出?的马脚。”
她拍拍手,下一刻就见一个笑容可掬的员外敲门进来?,介绍说自己?是负责这座宅邸建造的木料商人,为大人服务十分荣幸云云。
梅成半信半疑,下一刻就听?这个商人竟然说起了朝局,对各种升迁调任如数家珍。
安蕴秀静静听?着,心道与自己?料想的也?没太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