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能听得到吧……?”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盘子摔向窗户正下方。“砰”地一声巨响,敏锐如他,肯定会以为是什么名贵的瓷器被碰掉,摔碎了。
果不其然,黎诩的父亲很快被这道声音吸引,向这间房间走了过来。
森茗将写有“工作间,请止步”三个大字的本子立在门前,虚掩房门,将椅子拽到门旁,刚好能从外面透过门缝看到,紧接着,她翻出几件要换洗的衣服和被单一起,整齐叠好放在椅背上。
但这是一间废弃多年,近期才重新使用的工作间,想到这,她又往椅子上甩了一双破鞋。至此,森茗做的所有“前期准备”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从“清洁工”一秒转行“小女佣”,搞定!
接下来,就是考验她和黎诩是否有默契度的时候了。在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后,森茗毕恭毕敬地站在门旁恭候老丈人,谁知道,脚步声只到房门口就停止了。
森茗:嗯?他不打算进来吗?
“工作间……”黎翼将森茗写的字慢声读了一遍,“既然你在这里有人照顾,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这个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这是她意想不到的了。
森茗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只横伸出去的手,那只手拍了拍黎诩的肩膀,速度很慢,毫无保留的沉重,但又像是对他有所亏欠:“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
“剩下的决定你自己看着办。”
另一头,没有人回话。
气氛诡异的凝重,一切像是被冻进了一个大冰块。该不会……他们已经把话都说完了吧?森茗不安地咬了咬指甲。
这时,虚掩的房门被风吹开一角,她目所能及的画面横向拉宽,视线里逐渐浮现出那件熟悉而干净的针织外套,它被脱掉挂在小臂上。
“我知道了。”
黎诩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看不出来之前说了什么话,他安静地垂着眸,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森茗总觉得他无数次想抬头看看自己,可是,最后都硬生生忍住了。
透过光滑的瓷砖地板,她看见黎诩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别人隐瞒了一件不能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那感到愤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森茗仰起头,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真的好想哭。
在长久的坚持下,她离治好黎诩的终极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再详细点,可以说是没有丝毫进展。但今年回国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现在,就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
该拿什么来报答你,我的老丈人……森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热泪盈眶,眸子猩红,是要发疯的前兆:报答?没暴打一顿都算是好的了!快走,不要让我看见你,只有背影也不行!
“你的父亲和你说什么了?”她推门,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是不太好的事情么?”
“应该是。”
黎诩歪了歪头:“但我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吗……”森茗长出一口气。踏实感让她像被一团棉花稳稳托牢,散发出打开烘烤箱时,刚刚熟成的暖烘烘柑橘蛋糕的清甜味道。
看来还没有糟糕到木已成舟那个地步。
然而,气还没吐到尾巴尖,他就幽幽地补充上了一句:“没关系,我猜父亲想说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救命——她差点没缓过气来。
森茗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但就和那些奇妙的项目一样,有时候过程并不跟着纸面策划走,但结果却是出奇地一致。将其叫作“缘分”都不算够,她更愿意把这称之为——“玄学”。
以前她还能用出神入化的十级糊弄学糊弄过去,反观现在,可能一成功力都没有。他的直觉竟然玄学到可怕!
难道标记还会有这种额外影响吗?
黎诩随手推开一间空房间:“不是直觉。”
“……”森茗默默跟在后面:怪了,她刚刚好像没有说话吧?好的,她信了。
“因为反应不正常。”他再三确认,发现声音不是从比较远的房间传出来的,而是,更加遥远的地方……
“你不想被发现,惹祸上身,就更应该安静地躲着,而不是刻意地制造噪音,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他懒得再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干脆将一切摊开,摆明了讲,“不是吸引。”
“你在阻止父亲和我讲话,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好笑。
在逼仄的方形空间里,森茗支手撑在门框旁,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她先是指了指他,后又指了指自己,手指在半空中打转:“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啊。”
“那如果我想知道呢?”他握紧的手突然一松,而后又再次握紧,眉头也不听使唤地向下拧。
刚刚那只是假紧张,这次才是真紧张。
“当然……我也会告诉你的!”森茗挺起胸膛。
她慢悠悠地转动眼眸,扫视这充满回忆的地方:“玉妈、你的父亲、还有我,肯定都有自己的理由。他们的理由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黎诩眯了眯眼睛。
“至于我,”森茗抿了抿嘴,迟迟没有开口,因为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在他听来匪夷所思,“我是怕你被吓晕。”
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字虚假。
当森茗在裴不修递来的体检报告里看见“极劣”两个字的时候,脑海中曾飘过无数种想法,它们像鬼魂一样盘旋在上方,嬉笑地念叨着“他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