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琞摇头,“不介意。”
林三春眉眼微微挑起,笑了一下,十分干脆利落的将吃剩的红烧肉和白米饭都倒进萧琞的碗里。
萧琞吃饭的速度很快,可动作却偏偏很优雅,不会出声,你也不会看到他咀嚼的不雅模样,这让林三春觉得好稀奇,怎么会有人嚼着东西的时候,只有细细的一点动作,嘴唇还能抿着,不会让人看到里头……
林三春的仪态不是很好,他自己知道,小时候娘亲和嫂嫂们为了教他这些礼仪都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眼前萧琞的仪态似乎是刻进骨子里的,明明十年来只在这个天牢中,可举止言语却都是透着一股不自觉的矜贵风雅。
真是厉害……
萧琞用完了饭和红烧肉,看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眼底明显是写着稀奇和敬佩的林三春,眉眼再次浮上了不自觉的温和。
“大人要与我说些什么事?”
林三春示意林澜拿来泡茶的茶具,在食盒的最下面还带了一个茶壶,两个杯子,而炉子这里便有,林澜早已点火煮水了,水正在沸开。
“你在邸报上写的那教乐坊叫卖幼童的事。我想问一下,你说他们是要钓鱼?为何这么说?”林三春说着,倒水冲茶,倒了杯茶,递给萧琞。
萧琞接过,先是低头闻了闻,是他送给大人的年礼——雪茶。
“百花公主在前往名苑游玩的路上差点被刺死,刺杀她的人便是当年王家逃亡在外的王启任。”萧琞说着,语调温和,“这是宫里的消息,但据我所知,王启任并未前往上京,刺杀百花公主的人,是明家的。明家为了洗清嫌疑,便推出了王启任,也上了密折,说这十年来,陆陆续续被抄家灭族的世家子弟有些在外密谋反叛,陛下和朝廷应该下令捉拿才是。”
林三春听着,皱眉,“那真的有逃亡在外的世家子弟吗?”
“据我所知,一个王启任,一个孟小南,还有一个裴年光。”萧琞说着,语调里透着一股嘲讽和冷意,“既然要灭绝世家,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怎会让他们活下去?”
“那教乐坊里的那些幼童……就不是世家子弟?”林三春听着,低声问着。
“教乐坊里的幼童的确是世家子弟,但并非直系。多是旁系,大概会有一两个直系?”萧琞说着,微微凝眉,当初他对这些世家并没有怎么去了解,教乐坊里的幼童都是那些人家的,他也并不是很清楚,如今看大人的意思还是想要……去救这些幼童?
林三春点头,若有所思,“即便没有引蛇出洞的原因,他们也会叫卖那些幼童,他们需要钱,国库缺钱?”
“十年来,上京那个藏着天下珍宝的名苑,每年都要修缮,进贡异宝,每年的千秋节,各式佳节,后宫妃嫔的斗美……再加之北地夷国,南方芳国,西南还有一个苗国虎视眈眈……国库早已空虚。”萧琞说着,看着林三春,转开话题,问道,“大人是想救教乐坊的幼童?”
林三春点头,又摇头。
萧琞,“……”这是何意?
“我救不了他们。”林三春说着,声音有些轻,“若叫卖的都是世家子弟,只怕那天蜂拥而至的不只是上京的风月之所,还有外地的……”
林三春话没有说完,但是萧琞已经明白了。
——人都是有猎奇之心的,自古以来,世家豪门高高在上,如今被一朝掀翻在地,如同羔羊一样任人宰割……那些怀着阴暗龌龊心思的人怎会不趁机买几个回去蹂躏一番,或者买来作为谈资炫耀?
——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卑劣之心。
牢头的创业7
所以一个月后,必定是一场极大的热闹。
而区区林家只是浙州一带的富豪,哪里能够跟朝廷和天下的商户争斗?
再加之,林三春现在的身份也是极为敏感,幽山的司监官,若是参与到其中的话,只怕会招惹时时刻刻关注幽山的近卫所,甚至天鹰卫的注意。
更何况,那么多的幼童,眼下估计就有二十五个了。
林三春默然不作声的喝完了三杯茶,就站起身,“我回去了。”
萧琞跟着站起身,在林三春要转身的时候,突兀的从牢房里伸出手轻轻的抓住林三春的袖子,“大人……”
林三春转身看向萧琞,疑惑,“嗯?”
萧琞黑底透红的眼眸看着林三春,深深的,声音有些低哑,“大人不要难过。”
林三春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微微一弯,“嗯,我没事。”
林三春说完,又是一笑,随即转身朝外头走去,萧琞轻轻抓着林三春的袖子的手不得不松开。
林澜已经快速的收拾好了饭碗和茶具,朝萧琞微微拱手,就快速的跟上了林三春。
萧琞看着林三春朝外走去的背影,垂落身侧的手慢慢的攥紧,这是第二次了……
影甲悄然闪现,默默的恭敬跪地,伏首,不敢看他家主子的神色,此时,那一身阴郁冷凝的主子已经让这个天牢里弥漫的气息开始凝固了,莫名的威压和森寒冰冷压迫着影甲不敢抬头,更加不敢动!
“……影甲,查教乐坊,三日内我要拿到教乐坊所有幼童的名单,让花娘做好参加拍卖的准备。”萧琞低声平静的开口。
“是!”影甲恭敬拱手应下,随即小声的开口,“主子,林大福已经去上京找宝月楼的从娘子了,林大人也要这份名单。”
萧琞微微点头,“若是你们拿到,抄一份给林大福。”
影甲一愣,随即恭敬应下。
——刚刚主子和林大人说话的时候,谈到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比如说百花公主差点被刺死,且是明家下的手,这等事情,被关天牢的主子怎么可能知道……主子却说了出来,这是在隐晦的告知林大人,主子手里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