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煽那一巴掌激得过热的头脑,瞬时冷却不少。
李渃元还未开口,两位言官上奏弹劾魏王。
“魏王和边氏素有积怨,一直在想方设法借机报复。眼下边氏已由天子赐婚于靖安侯,魏王依旧处处刁难,是否是对天子不满?”
未等李褚反驳,另外一位言官接着炮轰。
“敢问殿下,据说东市事变时,殿下将受伤百姓拒之门外。可有此事?”
李褚:“我……”
“私心胜者,可以灭公。魏王乃凤雏麟子,所作所为皆关系到皇室颜面,视民于草芥只会让天子蒙羞,百姓心寒!”
李褚的王府都被拆了,收藏多年的珍爱宝物被砸得一干二净,损失难估。结果他倒成了自私自利,让百姓心寒了?
李褚强辩,“陛下有所不知!当时情况紧急,臣弟如何知晓那些擂门的是真的百姓,还是感染了黑魔方的异兽?臣弟府中也有上百条条性命需顾及,怎能随意开门?”
言毕,满堂皆寂。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他怎可说天子“有所不知”,他怎么能有天子不知晓的事?
冷汗像虫,从他的脖颈沿着脊背滑落。
半晌,李渃元一声冷笑。
“既然长安城这么危险,弟弟还是别待在这儿了。兰陵偏远,但有精兵守卫,想来足够安全。弟弟午后就启程去兰陵吧。”
李褚原本躬身上奏,此时惊愕不已,上身往上挣起。
“兰陵?那,那可是深牢大狱!陛下怎么舍得让臣弟去那等苦地?!陛下,臣弟是陛下的亲弟弟啊!”
李褚极力去瞧李渃元的神色,是否有任何动容。
但冕旒落在天子的脸前,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怎么能算受苦呢?魏王帮朕牧民于兰陵,兰陵的百姓会记得魏王的恩德。以后也别叫魏王了,便改称兰陵王吧。”
李渃元冷淡的话语中再无半点手足之情,李褚慌忙向曹肃投去求助的目光。
曹肃却始终恭顺地低着头,老神在在,没有看他。
李褚忽然想起,方才弹劾他的几位言官,好像都和曹肃女婿往来甚密。
曹肃当初支持他,怂恿他来针对沈逆,如今见他大势已去,翻脸无情,反过来将他祭献以博得天子青睐。
此刻,李煽终于舍得瞧上一瞧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用一种怜悯的眼神。
以权利合者,权利尽而交疏。
当真是颠扑不破至理名言。
最后一滴冷汗从鬓角滑落。
李褚绝望地抬起头,他知道自己被身后的文官集团放弃了。
弃子的下场,他见过太多太多。
老旧的轨道列车从灰蒙蒙的地平线驶入站台。
驶入一段距离后,车头的灯才缓缓亮起。
左侧的灯罩破损了一角,光线被裂纹切割涣散,让它这颗肮脏的“脑袋”有些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