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扬一直以为自己的脸皮挺厚的,直到听见刘医生义正言辞地说出这句话,他整张脸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就地直接化成一滩水钻进地板缝里。
刘医生又嘱咐了他一些有的没的,十分钟之后才总算放陆南扬离开。
住院部就在门诊楼对面,陆南扬推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谢泉已经醒了。他在看见陆南扬的一瞬间就叹息着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喝点粥吧。”陆南扬随手关上门,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别过来,我暂时不想看见你。”谢泉无力地说。
陆南扬“啧”了一声,“怎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啊?”
“不是。”谢泉心如死灰地放下手臂,“鲁管把自己撸进医院实在是太丢人了,我不想承认。”
陆南扬没忍住,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继续
只要你想
面对陆南扬肆无忌惮的笑声,谢泉很想把床头的杯子扔过去砸他一脸水,但这会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南扬笑到笑不动为止。
“笑够了没?够了就出去。”谢泉没好气地说。
陆南扬咳嗽了两声,压下笑意,“那不行,你先把这碗粥喝了。”
谢泉兴致缺缺地别过头,“不喝。”
“不行。”陆南扬坐到床边,强硬地说,“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真以为自己是药罐子,光吃药就能活命?”
“……”
谢泉自知理亏,抿了抿薄唇,不再说话。
但要求一个味觉丧失的人独居的时候认真吃饭,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谢泉有时候很羡慕那些能够暴饮暴食的人,因为他们至少能吃得出食物的美味,能把美食当做解压的方式。而他在这么多年里,几乎已经忘记了食物的种种味道。
起初他挣扎过,看过医生,也努力做过各种训练,但全都没有用。
于是渐渐的,他妥协了,开始接受吃下去的食物本来就是没有味道的。
进食成了一种折磨,他必须每天定好闹钟提醒自己吃饭,否则就会忘记。吃不出食物的美味,也吃不出食物的腐败,因为这一点产生过的肠胃问题也数不胜数。
对别人来说享受美食是一种解压,而对他来说反倒是加倍的压力。
陆南扬端起塑料碗,掀开上面的包装盖,米粥的香味立刻飘逸出来。陆南扬用勺子舀起一勺米粥,自己尝了尝,满意地眯起眼。
“这家粥铺我经常买,味道很不错。米很香,熬的也够稠。”陆南扬搅了搅说,“我给你买的皮蛋瘦肉粥,补充一点蛋白质。别家的皮蛋瘦肉粥都很容易做咸,他家就正刚好,不咸但是很鲜。可能是因为放了香油或者蚝油?反正我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陆南扬的描述太生动了,谢泉竟然久违地感到有些饿。
陆南扬舀起一勺,吹凉后送到谢泉嘴边。后者虽然有些嫌弃他喂小孩一样的动作,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入口的粥除了温热的口感并没有其他味道,但不知不觉中,他还是把一整碗粥都吃完了。
“真棒。”陆南扬满意地收起了塑料碗。
谢泉叹了口气。
床上当朋友,床下当妈妈,他可真是找了个绝世好炮友。
但是一碗粥下肚以后,一直拧着抽疼的胃渐渐好受了许多,谢泉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医生问我要不要给你办住院,我没答应。”陆南扬把桌面收拾了一下,又调整了一下谢泉的正在打的点滴,“不好意思,没问你的意见,就这么擅自决定了。”
谢泉也确实没有住院的打算,他还有一大堆要忙的事,还有实习要跑。但他有些好奇陆南扬的理由,“为什么?”
“我来的时候,在一楼大厅看见一个女孩子,也就上高中的样子,哭着喊着骂有人强歼她。”陆南扬垂目,“没人理她,三四个护工就那么把她拖走了。”
谢泉看了他一会才开口,“我觉得你不应该学法律,你该去学婚庆礼仪,每天只管见证人生幸福就行了。”
“哈?”陆南扬恼怒。
“这里是专攻精神科的六院,换个说法也就是精神病医院,每天都要接纳成千上百这样的病人,你要医生和护工挨个人文关怀么?”谢泉淡淡地说,“而且你就肯定那个女孩不是在撒谎或者说胡话吗?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随便指了个无辜的人就开始撒泼?”
“……”陆南扬没说话。
谢泉指了指窗外,“门诊楼后面就有个院子,你看到了吗?”
陆南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路灯的光芒下,能看到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有几栋又破又旧的楼,楼外有一层高高的铁网,铁门上挂着一把锁,此时是锁上的。
“那边,美其名曰特殊患者住院部,实际上就是真正的精神病院,用来关押症状严重或者对社会有威胁的患者。”谢泉抿了抿唇,说,“比如谢远强。”
陆南扬一愣,“他,在这里?”
“法律文件上是这么写的,我从来没亲自确认过。”谢泉的表情淡淡的,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但既然没有人通知我转院,那他应该就还在这里吧。”
他不愿意想起关于谢远强的更多细节。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谢远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世间的事情总是离谱又巧妙,几年时间过去,他和谢远强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都在逃避:他本来就跟谢远强一样,都是无药可救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