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看向窗外朝着萍澜山聚拢过来的乌云,心中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耳边好像响起了呜呜的哭声,她说:“大山好像要哭了。”
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喃喃自语,但是四人的距离很近,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你这么文艺的吗?”靳嫣表示,“我上次用这样的比喻句,好像还是高中写作文的时候。”
三两口扒拉完自己的午饭,戚白忽然站了起来:“我感觉有点儿着凉,去医务室开点儿感冒药,有要带东西的吗?”
婉拒了小伙伴儿陪她同行的建议,又答应了会帮用嗓子过度的靳同学带几包喉糖,戚白将碗筷放在了餐具台上,就径直向教学楼走去。
乌云密布,气氛骤降,风声像极了是谁在呜咽,戚白不由自主地看上了不远处的大山。
这次她确实听到了,大山真的发出了哀鸣,宛如即将失去小伙伴儿的孩童。
小山精是今天凌晨被送回来的,经过了多天的调查,山海衙门记录下了小山精的梦境,也用尽全力寻找可以让她恢复的办法,但后者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一般来讲,小山精是不能离开萍澜山的,但是山海衙门有特殊的法器,可以暂时隔绝她和大山的联系,像这样离开一两周还是可以的。
但是,自从离开了萍澜山,小山精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这并不是因为离开了生长环境造成的,而是因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作为大山的生灵,她会因为人们对大山的依赖、喜爱和感激而越来越强大,也会因为人们遗忘故乡、遗忘大山而渐渐消逝。
被送回来的时候,小山精看上去与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嗓子有点哑了,就像是说了太多话,需要缓缓。
但是黄医生能看出来,她已经虚弱到了一定地步,不然一只小山精不会只能维持小石人儿的模样,连最心爱的高跟鞋都穿不了。
黄医生问:“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城市里好玩儿吗?”
“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小山精委屈巴巴,“我都没有离开过总部大楼,大家虽然想带我出去玩玩儿,但是我这个样子什么都玩儿不了啊,连冰淇淋都吃不了!”
她第一次离开萍澜山,想去看看从前在报纸、画册上看过的大海,想尝尝现在各种各样的美食,但是这样一副石头身体,根本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做不到。
说起来,真有些遗憾,出去一趟却什么都没体验到。
小山精也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黄医生轻轻戳了戳小石人儿的两条麻花辫:“那你这个嗓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几天总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小山精有些生气道,“既然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就要答应啊,我就一直问他叫我干嘛。”
说到这里,小山精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疲惫:“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就在那里叫我的名字,搞得我嗓子都喊哑了,还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名字?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黄医生道,“说起来,山精不都是叫做山精的吗?”
“我……”小山精停顿了一下,不答反问,“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不会几十年都不叫我的名字,一叫就停不下来,搞得我一个劲儿地问你想说什么吧?”
黄医生:“……”所以这只山精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喂!
“不会。”黄医生轻叹了口气,“我会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患者名单上,保证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一看。”
黄医生确实有一个专门装着名字的小罐子,她把每一个自己未能救下来的人的名字都写了下来,折成了星星,放在漂亮的紫色琉璃罐子里。
“那好吧。”并不知道黄医生记下自己名字代表的意思,小山精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其实是别人取的。”说到这里,小山精拿石头手碰了碰自己的石头脑袋,像是一个挠头的动作,“很好记的,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片乌云飘了过来,遮挡了太阳,一声清脆的“咔嚓”从小石人儿的身体中发出。
山风吹过,强劲的风让山下的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大山发出一声悲鸣——
小石人儿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戚白来到医务室的时候,不仅黄医生和小燕老师在这里,连预感到事情不妙的明思都已经从隔壁节目组赶了过来。
戚白直接问道:“山精怎么样了?”
“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黄医生摇摇头,指向了碎裂的石人中间的那一小团光,“也许还算活着吧,她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那是如同一只萤火虫般大小的光点,她从碎石中飘出来,落在了戚白的指尖,只照亮了一片指甲盖大的范围。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十四五岁少女的年纪,穿着襦裙在山林中穿梭,是大山孕育出来的最美丽的生灵。
后来,萍澜山下的城镇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小村庄。她也跟着变成了七八岁小孩子的大小,穿着当时流行的衣裙,戴着草帽,站在山上看着山下越来越稀疏的灯光。
再后来,她连人形都没有了,一只小石人儿孤独地在林间徘徊。
现在她只剩下这么一团光了,只能照亮戚白一片指甲大小的光亮。
看着黄医生几人的神情,戚白想,也许很快她连这团光点都不会有了。
戚白觉得嗓子发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眨眨眼,一团光跟着她眨眼的频率一闪一闪,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也许还有个办法可以救她,但是需要戚姑娘您的帮助。”最先开口的是明思,“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怕最后还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