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是先皇时一位京中大臣的宅邸,章文昭小时候曾随祖父章忠堂来过几次,那时他和同龄的大臣孙子意外发现这处暗室,躲在里面与下人们捉迷藏,从未被发现过。
后来大臣在朝中犯了大错,全家被贬不得再回京,这宅子便荒废了,自此,这里有个暗室的事,也只剩下章文昭一人知晓。
若不是重活一世,又遇上胡元需要安置,章文昭还真想不起来自己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如今站在这里,难免些许唏嘘。
不过大臣流放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他与那大臣的孙子早就断了联系。小时记忆不深,要说多难过,确是没有的。
章文昭下了暗室,见到已经收拾一新的胡元。章文昭毫不意外,因为有青禾在。
“恩公!您来了。”
“胡兄不必言谢,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看你伤势有所好转,想必再歇两日就能大好了。”
“诶,无需两日,老胡我身强体壮,至多明日就能离开了。”
“所以胡兄今日是要向我辞行?”
“是啊,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现在何处,如今干系全在我一人身上,我早日将货送到,早日回去找他们。”胡元说着,想起自己并未详细介绍过自己,又忙补充道,“哦,还没告诉恩公,老胡我是走镖的,这趟……”
大致情形章文昭早已了解,今日听胡元再讲一遍,将其中细节补充完整。原来胡元是替京中一位姓任的大户送镖,要求本月十五前务必送达。
胡元能说的也只有这些,至于货是什么,放在哪里,他便不能说了。
而追杀他的人,他这两日在此处养伤,就更无从得知。想来无非是任大户家的仇人,只要他将货送到,那些人也不会再纠缠他。
对章文昭来说,知道这些已经足够。据他所知,京中姓任的大户,不超过三家,其中一家与朝中的贾大人有姻亲关系,或许与此事有关。
章文昭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对那姓任的大户也没有表示,更没过多追问其他。
倒是胡元继续道:“恩公气度不凡,非富即贵。但老胡我走南闯北见识的人不在少数,恩公不像商人。”
所以,这便是胡元能说出任大户的原因了。章文昭的身份尊贵,怎会在意一介商人。
“胡兄好眼力,只是你莫要再叫我”恩公”了,在下姓章,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行,规矩老胡我明白,难为章贤弟为我筹谋,往后若是有用得到老胡的地方,贤弟尽管开口。”胡元没有追问章文昭的姓名。
“好,若是真有事联系,胡兄可将信物等,就放在此处,绝无第二人知晓。”
“成。”胡元答应下来。
两人又东拉西扯闲聊起来,章文昭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向胡元的家乡,得知他是锦州人士,所在镖局亦离锦州不远。
顺着这话题,胡元便介绍起锦州这地方,讲自己家乡山清水秀如何美丽,更是讲到了锦州行医者多,他过去走镖受伤不少,撑着一口气回到家乡医治,才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章文昭提起自己有故人从京城去往锦州,约莫有十年之久,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胡元未起疑,还问起详细情况。锦州是个小地方,乡里乡亲大都认识,他或许知道这号人。
章文昭哪里知道什么详细情况,只说当时故人手中有一药方,不料被歹人偷去加害于人,故人心中有愧又怕被牵连因而连夜返回家乡隐姓埋名云云。十年过去,不知是否改变容貌更换姓名,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胡元挠着头思索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瞬又一脸茫然。
“或许真有十年前回到锦州的人,只是我那时年纪也不大,记不大清了。若是贤弟想找回故人,待老胡我回去替你打听打听。”
“我也只是聊到锦州才想起此事,胡兄不必特意打听。”
“我懂我懂,贤弟是怕身份不便反给故人招来麻烦吧,放心吧,哥哥我脑子不如你灵光,但做这种事还能有谁比我擅长,绝不叫你为难。”
“好吧,那先谢过胡兄了。”
“好说话说。”
章文昭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此岔开话题,说起京中有哪些好去处。眼看一早上就要过去,他起身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银两留给胡元做盘缠,又叫青禾去打听城中有哪些姓任的大户,届时画了图交给胡元,方便胡元早日送货上门。
二人一番惜别后,章文昭就此离去。
失宠了啊
章文昭从幽宅出来后,绕了一段路,确保他的行踪不被人察觉,这才自某个巷子里出来,拐去了两条街外的果铺铺子,买了一袋酸梅。
等回到公主府时,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阿宝撑着下巴坐在书房门前的台阶上,满脸的苦大仇深。
“阿宝,你怎么又坐在这里?”章文昭见房门没关,特地压低了声音,“今早的包子,殿下吃了吗?”
“吃了。”
“那他还在生气?”
“也不是……”阿宝挠挠头,万分苦恼地皱着一张脸,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少爷,我觉得不是殿下如何,应当是您……失宠了。”
失宠?!
一瞬间,上一世宁远冷淡疏离的神态就浮现在章文昭眼前,他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纸袋,莫名的,涌上一股怒气。
阿宝还在自顾自说着,说他是怎么瞧出来章文昭失宠的,章文昭已经极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并想通了自己刚才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并非是气宁远,他是在气自己的无能无力,他不想看到宁远对他客气而疏远,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