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洛。”裴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佩洛芙转过身去,就看见裴西一边走出台阶,一边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身后垂着首,打着寒战的侍女鱼贯而下,一个跟着一个像不停下了锅的饺子。
最后一人离去之前,还回头用担忧的目光瞧了一眼佩洛芙,她的心一颤,像“琼”这位孤女会做的那样,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头上悬坠着的发饰轻摇,固定在尾链的珍珠反复出现在佩洛芙耳边,她穿上了宫廷长裙,站在那里时端的是亭亭玉立的模样。
腰肢被紧紧勾勒,如伞状的大摆更衬得女人腰身纤细,衣领处的蕾丝掐出褶皱,裙摆使用金线和丝绸绣着大片精细的花纹,最珍贵的还是她胸前镶嵌的珍珠,饱满圆润,色泽清透,不肖凡品。
和这身毫不掩饰的装扮一样,佩洛芙光明正大地住进了裴西的宫殿,正好合了外边的传闻:
王储殿下身边那个貌美柔弱的侍女,是他相伴多年的情人。
“回来了?”佩洛芙一眼看见了裴西袖口处沾染的血迹,索性侍女都出去了,她皱起眉头暴露了自己的真正的情绪,不大高兴的样子。
倒不是在此时大发善心,只是因为年幼时的经历,她一向不喜欢闻到血腥味。
裴西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微微转动手臂,换了个角度隐藏起袖口的红痕,然后解释起原因:“这应该是动物的血液,卡莱勒大公今日邀请我前去猎场,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上午。”
卡莱勒大公爵,是三公之中的中立派,之前时总是不露声色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自从裴西彻底镇压下那些拥有反叛之心的家伙们,这条老狐狸才试探着和裴西建立交流。
“贵族们。”佩洛芙舒展眉眼,淡淡抛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
贵族们的猎场总是最无趣,他们总是热衷于掌握他人的命运,哪怕它们只是一些动物。
但因为没有足够匹配的能力,便雇佣卫兵们在森林拦出一片猎场,又请最好的猎手们将大型野兽捕杀,只留下那些温顺的,可欺的小动物们。
防止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两手空空,然后迁怒于自己,猎手们甚至抓了一些本就不甚灵活的动物们充数。
佩洛芙牵起裙摆走过长廊,如此隆重的衣裙同样拥有着不可估量的重量,防止被衣服绊倒,她多用上几分力气,手中攥了一大把裙纱。
裴西自觉让开路走在后边,直到坐上红丝绒长椅,佩洛芙才皱着眉恹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换下这身衣服。”
她本不愿意穿上这身碍事的长裙,跟株菟丝子一般住进最华丽的牢笼,但被裴西以“迷糊敌人”的理由说服了。
贝利叶魔气肆虐那天,裴西先行回来,她则留下来和奥维伊尔雷多谈了几句。
魔气污染的源头在莫兰纳,最令人奇怪的是它一直潜伏到奥维伊尔雷离开才瞬间爆发,之前可从没听说过魔气污染还可以暂停。
更别提奥维伊尔雷的离开也是个特殊的例外。
贝利叶魔法学院的隐蔽,主要归功于贝利叶之外的法阵。为了保证安全,每一任的校长都需要前去检查,以一年为期。
就在那天早上,奥维伊尔雷突然感觉到法阵的异动,临时决定离开,两边的紧急情况就这么巧合地撞到了一起。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场意外。
两点一线的生活范围,莫兰纳的沾染的位置显然是在王宫。
敌人在暗我在明,佩洛芙的隐藏,不仅是对外引人注目的靶子,还是一种面对未知敌人的保障。
裴西在她身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他将双手搭在膝盖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很快了。”他说道,“等到加冕仪式结束,你就可以换回来了。”想必到那个时候,他们也绝对藏不住了。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来反抗,那可就晚太多了。
唉,佩洛芙长叹一口气,她简直是掰着手指过得日子。
衣摆处突然传来一道拉扯的力,佩洛芙看去,裴西全然放松了身体,砸进散落沙发的裙纱,像是一头扎进了堆叠的花瓣海。翘起的彩纱落在他脸侧,像落了一层朦胧的霞光,看着格外乖巧温顺。
她没有阻止裴西突然的行为,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怎么了?”裴西不动声色问道。
“裴西,你千万要做个明君。”佩洛芙说着,“带领大家好好地走下去。”
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远远的。
正式受封继承王位那天,仪式早早开始。
作为即将继任的王储,裴西需要提前到达中心广场,然后在子民们的注视中,一路步行亲自走到圣堂,以及圣堂最中心的圣殿,表达自己最崇高的敬仰,和无与伦比的坚定决心。
当天天气很好,人群中传来的欢呼声经久不息,他们的手上系着彩色缎带,扬起手臂时丝带翻飞,带起一阵令人炫目的色彩。
纯白的群鸽从远处的钟塔被放飞,一只一只从天边掠过,经由训练,它们会主动从远处飞回,于低空盘旋。
白鸽清脆的啼鸣迎着一阵高于一阵的声浪,王室中的礼官尽了最大的力气,尽可能将这场从未有过先例的,紧跟在国丧之后的加冕仪式炒到最热,想要以此冲刷尽宫内旧日的阴霾。
裴西就站在人群最中间,神情肃穆,抬眼望向远方圣殿高耸的塔顶。
他今日穿着暗红色的斗篷型外袍,将他完全包裹。这件全手工紧急赶制的衣袍华丽非常,表面缀以若干貂鼠的尾巴,纯白色的貂尾乖乖落成一束,绒毛扎实顺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