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枝侧首看向斯钦巴日,见他面色严峻,他心里咯噔一跳,翻过他的身子,却见他手臂上深深一道箭痕,此时正朝外渗着血。
“怎么……”怜枝脸色骤变,转过头去,却见陆景策正微笑着看着他们,可那眼神极冷,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弓,“怜枝对他还真是关切呢,嗯?”
“怎么不见哥哥受了伤,你这样着急呢?”
“怜枝。”
斯钦巴日站起身,将怜枝挡在身后,两个男人针尖对麦芒,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夺妻仇人,因此都对彼此很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来解恨。
这两个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久,却鲜有当面对峙的时候,非要说的话,便是先前怜枝在草原上的那一回——
那时是在草原上,是斯钦巴日的地盘,陆景策没能讨着好。
可今日却是在周宫里,陆景策只手遮天。
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话不多说,兵刃相见!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手,或许是斯钦巴日,又或是陆景策,可这不要紧,当第一道锋刃如凛风般刮出后,他们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便彻底被打碎,皆是视死如归!
高手对招,招招见血,沈怜枝看着他们刀光剑影,招式眼花缭乱,真真是冲着命去的。
这两个人谁死了都不行,可他又没有那个胆子去拦,心中天人交战,好不容易准备卖出那一步,又被一只手急急拦住,“怜枝啊。”
“你怎么样?”是华阳长公主。
“我……我没事。”怜枝忙道,华阳公主有些心烦地瞟了眼边上,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抓起怜枝的一只手,宽袖滑落,只见怜枝手臂上一大道擦伤。
华阳道:“留了这样多的血,衣裳都染红了,还说没事——还不快去宣太医来看看。”
说罢又不由分说地要将沈怜枝拉走,“还留在这儿,又伤着了可怎么办?”
怜枝无法,只得跟着华阳去了她所在的宫室,怜枝心急如焚,太医为他上药时,一颗心还挂在外头,是以东张西望,他一动,边上太医为其上药的手便不由一抖,痛得沈怜枝浑身一哆嗦。
“皇姑……”怜枝放轻缓声音央求她道,“这点小伤,不要紧的……我…”
他有点面红,在华阳公主面前,没脸说出“让我去劝劝他们”这样的话。
归根结底,陆景策是她的亲儿子,而他只是个侄子,先前华阳皇姑一直帮着他,也是以为是陆景策负了他,并不知晓他们两人之间之所以起了龃龉……都是因为斯钦巴日。
沈怜枝面对陆景策,可以任性,可以坦荡荡地告诉他自己一样爱着别的男人,如果他不肯接受,甚至还因为嫉妒而暴怒,又在暴怒之下犯错——那么所有的错便将全部归于陆景策身上了。
因为……是,沈怜枝自己也很清楚,哪怕陆景策是个傲慢的疯子,唯我独尊睚眦必报,但是他爱他。
他爱他,所以他理应包容沈怜枝的一切。
“你好好待在这。”华阳直起身来,她走向门边,沈怜枝看着她的侧脸,她与陆景策生的其实很像,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见老态,依然是美丽高贵,是大周唯一的长公主。
“死不了的。”她留着这样一句话,便推门而出了。
只剩下怜枝留在原位,回想着她临走时丢下的这句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死不了的,什么意思?谁死不了——陆景策与她之间再这么起争执,可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所以这句话,应当……不对,必然说的是陆景策吧?
陆景策身边有那么多官兵,死的怎么可能是他?
可这如何能行呢?沈怜枝希望活着的,又不止是陆景策一个,还有个斯钦巴日呢……他只身一人,若是陆景策下定了决心,那么斯钦巴日可就是死定了!
这样想着,怜枝遽然紧张起来,环顾一圈后,趁人不备也跟在走了不远的华阳皇姑背后溜出去了——
龙虎斗(下)
沈怜枝不知道的是,斯钦巴日与陆景策皆使出了十分力气,两人打得你来我往,陆景策的侍卫就算有心帮衬,也找不出空隙。
斯钦巴日也不傻,知道若一直在这片地上与陆景策斗争,自己落下风是难免,因而故作无力招架,朝远处窜去。
陆景策见状,冷笑一声,边上宫中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在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跟上了斯钦巴日,那群侍卫见状也要跟上主子,只是那两人身手敏捷,有如空中飞人,他们一个不慎,竟被那二人给甩开了……
陆景策何等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斯钦巴日的“阴谋诡计”,只是了结一个斯钦巴日,他还用不着带什么人,夺妻之仇自然是要自己亲自来报才过瘾——
这两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剑与弦月刀在半空中碰撞,嗡鸣作响,两人一路对打,竟意外到了那长安殿中。
这长安殿荒废已久,刀剑掠过,激起阵阵凛风,吹拂得枝桠朔朔作响,檐上尘土飞扬,皆挡不住锋影煞煞。
刀剑如人,譬如说斯钦巴日,他那柄弦月弯刀是草原寒铁所制,坚硬无比,对斯钦巴日这等出手狠戾之人来说再衬手不过,他出招如破竹,真如他的名字,如同猛虎,凌厉逼人。
等二人身边再无侍卫,斯钦巴日便收了方才那副故作的姿态,又将獠牙给显现了出来,他出招极快,陆景策被逼的连连往后。
斯钦巴日握着刀柄的手攥得极紧,下颌绷得发酸——他心里清楚,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实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