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水无尘回转,九方策的心情总算回春,偏偏终日只谈正事,就连再蠢的九方弟子都瞧得出来他们的问题只怕异常严重,这会儿听到水无尘的这句话,几乎都变了脸色。
要不是九方策接管后管束甚严,只怕有人连“毒妇”都要骂出来了。
九方策却觉心中甜如蜜糖:“海潮儿,你觉得我是这样一个大英雄吗?”
“诛魔铸来特异,融入了铸师的三毒,又需人有诛魔的正义之心。”
水无尘徐徐将诛魔剑的情况道来,九方弟子虽是愤愤不平,但正事紧要,因此各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解释到此,水无尘话锋一转:“我想,你也许会很适合,你因我对天魔乃至魔族恨之入骨,又性情浓烈,说不准会很契合诛魔。”
九方策听闻这个解答,倒也没有太失望,他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去试试。”
就在九方策起身时,水无尘仍忍不住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策郎,量力而行,这不过是我的猜测,若是不成……也没什么的,万不要如魔君那般逞强。”
妻子回归后称呼虽是未改,但态度冷淡许多,九方策心中焉能不知,不过装聋作哑,如今听她关怀,不由得心花怒放,当即回过头来欢笑道:“好!我自然保重自己!”
九方弟子不忍直视,低头只当没看见家主现在不值钱的模样。
九方策自也不成,不过对他来讲,诛魔是否认可倒无所谓,因此笑容满面地前来试剑,也笑容满面地离去。
崔玄蝉摸不着头脑,心想:“九方家的这小子倒是好气度,这都笑得出来。”
一连三名强者都在诛魔剑前吃了闭门羹,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再没人前来,生怕被笑话不知天高地厚,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雪仙君,敢问是否曾有人拿起过这柄诛魔剑?”
另辟蹊径
找到提问的人并不困难,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发声处。
那实在是个很年轻的孩子,年轻到稚气都肉眼可见,且很快就因为众人的注视而涨红了脸,羞愧得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土里去。
即便如此,这个年轻人仍是慌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觉得,如果有过这个人的话,哪怕就是一点儿可能,也可寻找到一点眉目,起码比我们现在胡乱试剑好吧。”
此话一出,众人均觉得有理,他的师长流露出赞赏的神色来。
千雪浪收回目光,淡淡道:“确实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愿不愿意现身,我却不能为他做主。”
众修士之中有人不解:“言下之意,此人就在我们当中。可这是为何?”
“什么为何?”
千雪浪十分平静地看了过去,他的目光有一种足以慑服众人的傲慢,那绝非是精神上的自大或惹人不快的自以为是,而是一种既不妥协也绝不更变的傲慢。
傲慢之人有时令人愤怒,有时则令人敬畏,千雪浪无疑是后者。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千雪浪会如此反问,自己反倒支支吾吾了起来:“这……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如今是紧要时刻,哪容得下个人意愿,更何况他既曾拿起过诛魔剑,想必也是位心怀正义的修士——”
“心怀正义,所以就可以不顾他的意愿。”千雪浪道,“你是这样的意思吗?”
那人大惊失色:“这……当然……当然不是。”
千雪浪的目光仍然很平静:“既然不是,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愿意出来,与他心怀正义所以必须出来,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你既相信他的品格,又何必担忧他不会现身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皆肃然无声,只因众人之中既有赞同千雪浪的人,也有反对千雪浪的人。
赞赏他的人自是觉得是这道理,反对他的则是对此念头不以为然,倘若一个个遵循意见过去,许多事如何能成?
然而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
到底是玉人啊。
任逸绝在人群之中轻轻叹了一声,忽觉得手腕一紧,原来是身旁的游萍生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悚然片刻,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师父与母亲而迟疑,然而当他转过头时,发现师父的目光之中满怀慈爱温柔。
二人对视良久,游萍生才松开了手,微微一笑:“看来我的逸儿是已经长大了,苍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去吧。”
任逸绝又再看向了千雪浪,千雪浪似乎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上既无傲慢,也无初见时的冷酷,那些本属于玉人的小小瑕疵,叫人恨得直咬牙的缺点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几乎与万物融为一体。
在今日之前,任逸绝从没有意识到千雪浪的缺点居然有这么值得叫人怀念。
任逸绝不知道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千雪浪在溪流边说出不希望他死的那一刻起,也许是指出他心中藏匿的扭曲情绪那一刻起,这位无情的修道人就走得越来越快,快到明明每日都见面,可却变得越来越陌生。
这就是大道吗?
走上台阶之时,任逸绝不由得在脑海之中想着这件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并没有去想什么苍生大义,只是从喜欢的人身上感觉到了道的无情之处。
玉人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
一颗残酷又温柔的道心。
也许所有人看到的玉人,都不过是自己心中的投影而已,任逸绝心中的无情如是,他人心中的傲慢也如是,然而玉人就只是玉人,他只是在做他想做的事。
任逸绝很快来到了诛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