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次饭局中,你还暗示我肖芸和舒童的关系,当然我足够聪明提前发现了她们二人的关系。”林岚说到这儿,又略带骄傲地笑了笑。
“你是朝阳吧。”林岚用确认无误的口吻说,“不然,你怎么会有黄志君司机的联系方式?”
林岚一连串的话,不像是疑问,而是确信的陈述。
姜烨沉默许久,整顿了下脸部表情,朝她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是,我就是朝阳。”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姜烨果断承认。
林岚不动如山地望着他,他也一脸毫无波澜地回望。
二人久久对视。
姜烨看出林岚还有话想问,他在等待她先开口,可良久后,林岚只是淡淡一笑,“做得很好嘛,姜大记者。”
在确定姜烨就是朝阳的那刻,林岚就明白姜烨不是单纯的八卦记者,他看似喜欢和高官富商的情妇打成一片,表面上是为了桃色新闻,实则是为了打探更深更靠近核心的黑暗。
高官富商的情妇们并不会直接涉及或触碰到他们的核心机密,可她们为了更好地依傍对的人,远离颓势之人,长心眼善观察巧打听,还有各种小团体互通有无,所掌握的小道消息并不少,和她们聊天和调情,姜烨总能从只言片语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从而进行调查和核实。
他流连于各种上层聚会中,和助理、秘书、情妇、服务员、司机打成一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从最亲密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值得琢磨和玩味。
林岚收回想问的话,转而夸赞姜烨,姜烨心里有数,但仍悄悄松了口气。
“就是他。”云水河边,杨鸣山指了指不远处坐河边抽烟的老头子,跟陆瑶说。
老头子名叫贺茂山,住在靠近云水河的郊区,独身未婚,以前是工地扛大包的,退休后一个人住在破落民屋,那里早搬的搬,死的死,可只有他一人,无着无落也不愿迁走,就这么默默地生活着。
当时肖芸的部分尸骨被冲上岸,就是他发现的。
贺茂山足不出户,有需要就开着自己的小面包车进市区采购,但偶尔他会带个小马扎去云水河边坐坐,也不为别的什么,就像今天这般坐着抽烟,看河水发呆。
贺茂山看起来平平无奇,貌不惊人,冲上岸的骸骨,碎碎失失,人类特征不明显,他却能一眼看穿,并及时通知警方。
陆瑶走到贺茂山旁边,微弓身子礼貌一笑,“贺大爷您好,我是高阳区刑警支队的陆瑶。”
贺茂山反应慢半拍地缓缓扭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
“贺大爷,我想跟您了解一些事。”
贺茂山回过头又抿了口烟,慢慢吐出烟圈,“你问吧。”
“贺大爷,当日骸骨被冲上岸时,你怎么知道是人体的部分?”
“看着像。”喑哑的声音像凿开的枯木,里面蛀了虫,斑驳空洞。
“能具体点吗?”
贺茂山不易觉察皱了眉,“没法具体,就是看着像。”
陆瑶不恼他生硬的语气,温柔戳穿:“你应该私下收钱,帮人打捞过不少尸体吧。”
贺茂山灭掉烟头,起身拿着小马扎,一副要告退的样子。
“陆警官,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没干过坏事。”
陆瑶点点头,“没有追究你,只是想问,这骸骨是冲上岸的,还是你打捞上来的?”
“有区别吗?”
“打捞的话,是有人拜托你这么做的吗?”
贺茂山往自己的面包车走去,越走越快,“怎么可能打捞,这才几块骨头,况且这都多少年的尸体了。”
陆瑶顿在他身后,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缓缓问:“你怎么知道是很多年的尸体?”
贺茂山脚步一滞,没敢回头,磨磨唧唧说:“新闻不是说了,是那个好多年前失踪的女工的尸体。”
“哦是吗?”陆瑶的语气变得很深沉,贺茂山没回头都出了一头冷汗。
许久,像是缴械投降般,他回头,换了张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是吗?”
干了亏心事的人,总会突然因为某些不确定的问话而变得心虚。陆瑶见多了。
她严肃地上前,走到贺茂山的面包车跟前,敲敲后备箱的门,“打开。”
贺茂山艰难地吞了口吐沫,回头看向另一旁的杨鸣山,他手揣兜,高高地杵在不远处。
贺茂山打开后备箱,里面塞了一些打捞专用的装备,平时就放在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贺茂山,你退休之后,银行账户还是会有大额进账,进账来自民间打捞公司和多个不同的私人账户,我有理由怀疑,你一直在收钱帮这个打捞队打捞溺毙于云水河的尸体。这里时常会有人落水自杀,你水性好,而且就住在云水河附近,对此地水况非常了解。”
贺茂山的额上薄汗津津,打捞工作挺赚钱,有时打捞公司给他活儿,有时他自己找活,总之哪怕开价稍高一些,一般来寻尸的家人也愿意给高价。
他没事就在云水河坐坐,也是时不时看看有没有什么疑似赚钱的机会。
“合法交易,我不管。我只管肖芸这档子事,你涉嫌非法处理他人尸体,麻烦跟我们回警局一趟。”陆瑶朝杨鸣山招招手,杨鸣山走过来,拍拍贺茂山的肩膀,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走吧,贺大爷。”杨鸣山朝不远处停着的警车扬了下头,对贺茂山说。
坐在审讯室,贺茂山不再是云水河边淡定抽烟的男子,他虽然佯装镇定,但双手交握成空圆,两根大拇指不断来回转动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