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玄侯府的软轿刚进了京,天空就飘飘摇摇的下起了初雪。
有孩童从轿边跑过,惊起一阵雪花飞舞。
慕唯撩起帘子去瞧,方扯开一个角,就听一旁的季嬷嬷冷嗤一声。
“三小姐可要矜持些,你尚未出阁,哪里是能抛头露面的?过去你无人管教,如今来了侯府可是万般不同了。”
季嬷嬷边瞧着对面人的脸色,边慢悠悠地继续道:“咱们夫人最是讲究礼数,若叫她瞧见了,你可少不得要挨些苦头去。”
她来时夫人曾交代,叫她只管拿出些长辈的架子教训着,免得这位三小姐进了府后不服管教。
这几日她冷眼瞧着,马车一路从素城进京,寒冷颠簸,这人却总是端端正正,丝毫不曾瘫软倚靠,规矩姿态竟比夫人亲自调教的二小姐还要好些。
好容易叫她逮个错处,自然客气不得。
“嬷嬷说的是。”
慕唯的指尖泛着莹白,轻放下帘子,闭目养神起来。
这是她第四次重生。
除却第一世认命嫁给了周亦卿,第二世和第三世她都不得善终。
两次皆死于戴松剑下。
上一世她屏着最后一口气问他,他冷冷的说道:“你早该与你那姨娘幼弟一起下地狱。”
她方才惊醒,是他毒死母亲,拐走幼弟,自己一腔痴情,竟都错付于仇人身上。
安氏被慕云谏赶出侯府,带着她们姐弟寡居素城,临死前将她托付于戴松,谁知侯府突然来接,季嬷嬷以戴松性命要胁,要她回府替嫁。
嫁给宫中宦官之首,周亦卿。
她手无寸铁,唯恐戴松有性命之忧,只好毅然上了侯府的马车。
她仍记得分别时,戴松猩红的眼眶。
从此她困于深宅,相思绕骨,郁郁而终。
而戴松一举夺魁,高中后一路青云直上。
再重逢时,戴松绝情狠厉,但碍于周亦卿,她始终安全无虞。
她只道戴松是狠狠误会了她,若能重来,她定要亲口与他解释清楚。
没想到再睁眼,她竟又回到了侯府接她回京的马车上。
她满怀欣喜,一心奔赴,披着嫁衣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却被他一招斩于剑下。
第三世,她以为是大红的嫁衣刺痛了他,于是她褪下红袍,以长剑抵在喉间自证清白,他却又悲悯一笑,素手轻推,长剑瞬时没入她的脖领,鲜血染透了纯白的长裙。
修长的双手靠过来时,她还以为戴松终于肯原谅她了。
在心底冷笑,自己当真痴笨得可以。
从未怀疑过戴松是南锦屏的人。
这一世,她睁开双眼,依旧坐在这软轿之中,那便让她安心嫁给那个位极人臣的周亦卿,将实权握在手中后,再慢慢图报这血海深仇罢。
“嬷嬷,咱们走正门还是偏门?”
前头的轿夫问道。
季嬷嬷不耐:“你这混账东西,哪有庶女走正门的道理?”
外头唉了一声,软轿便拐了方向,往恒玄侯府偏门而去。
寒风吹起轿帘,慕唯一眼便窥见了华贵的朱门,朱门上方悬挂着「恒玄侯府」的匾额,青石台阶的两侧摆着镇宅的石狮。
婚期尚有两月,她要先在侯府中小住一些时日。
季嬷嬷斜睨了慕唯一眼,心道没有教养的庶女到底上不得台面。
兜兜转转进了内宅,慕芷瑶依旧如往世一般等在内门前,一见软轿便迎了上来:“妹妹可来了,实在叫我好等。”
见到慕唯的第一眼,慕芷瑶不禁一怔。
远眉冷目却又般般入画。
一貌倾城偏又皎若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