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倒还好些!”嵇星阑道,并示意梦然径直将那锦盒递与元小萌。
那锦盒有梦然小臂一般长,半掌宽,元小萌将其捧到桌上打开,里面竟是一只木头玫瑰。但这木头花绝不是简单的木雕,每一片花瓣皆是下了功夫,姿态舒展,柔和写实。他拿起,才发现更妙之处——那花竟兀自开放,原是花萼下藏着什么机关,受了重力影响,牵动了花瓣,呈现出曼妙优雅的盛放之态,不由赞叹其精巧。
“我若是说了送礼的是谁,只怕你要再叹一回。”嵇星阑扬唇。
“真不是小蛮?”
“他如今忙得很,可没什么功夫在我这消磨。”
自章仇蛮接手嵇暮幽的暗卫,便再没逍遥的时候。
“你可猜到是谁送的了?”嵇星阑看元小萌歪头琢磨,忍不住提醒,“前些日子你和他见过的。”
近日凤阙看他看得紧,说是暑天排毒最妙,日日理疗,好久不曾出门,若是见人,大概只有安明寺那一次……“王大虎?”元小萌咤叹。
嵇星阑点头,“自安明寺一事起,次日我便收到了其送来的机巧物件,隔日一件,无有间断。”
“他的手竟这样巧?”元小萌实难想象那样一个雄壮的男子悉心雕刻木头的情形。
“他可是晟川王家的嫡亲,机关之术,最为擅长。”
元小萌倒是托小蛮查过王大虎,知道其是已颓势的晟川王家后人,为人耿直,与蒙家不大往来,若是循上去,估计还有仇也未可知,至于前次参其包藏逃犯,估计也是为蒙家利用,思量再三,才敢以身犯险拉王大虎入局。但其精通机关之术却是小蛮不曾告知的,许是这事并非秘密,人尽皆知的缘故。但他是个穿越身,前期的记忆俱丧失了,对这极具反差感的事实还是大吃一惊。
“晟川王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嵇星阑瞥了眼元小萌,撇嘴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元小萌赔笑,“我先前落水伤了脑子,好些事都忘了。”
嵇星阑以为他说的是春日游船落水的那次,顿生愧疚,便娓娓道:“晟川王家乃开国功臣,因机巧机关的本事世代委以重任,但其家族却不善经营,于官场上不得助益,加之蒙封二家逐渐势大,地位一落千丈,连嫡亲的王大虎也只能谋个神机营的职。说是神机营,却早没了往日的风光,现下不过是个守城将领罢了。”
“以前神机营很厉害?”
梦然接话道:“男子以加入神机营为荣,女子以神机营男子为良配。”
历朝历代,婚嫁市场上吃香的行业都是好的,元小萌腹诽。
“王大虎你也见到了,虽孔武,却是胸无点墨,王家指望他东山再起,颇有难度。”嵇星阑喃喃。
“他身旁的李涵倒是个聪明人。”元小萌那日与李涵林中密谈,便是让其多做王大虎的思想工作,给王家挣个出路。至于如何挣,一则他不好明说,二则他身份低微不敢轻易许诺,故而说得云山雾罩,但李涵却听得极认真,并允诺定会尽全力说服王大虎。
“李涵?是谁?”嵇星阑托腮,如何也想不起有这号人物。
“王大虎身边的副将,文质彬彬的。”元小萌将从小蛮那里得来的情报转述,“他父亲在王家坐馆,他自小和王大虎一块长大,情分深厚。他说话,王大虎必得听其一二。”
“那他合该劝王大虎快别在我这儿耗费心神。”嵇星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想那小蛮纠缠到现在都没个结果,他却想来讨个便宜。”
章仇蛮在进宫的路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引得从旁引路的内侍侧目而视,待到御书房前,内侍止步,向门前的总管汇报了情况。
那总管慈眉善目,躬身上前,轻道:“章仇将军怎得现在来了。”
“现在不来等到莫须有的罪名拍案定罪了再来?”章仇蛮攒眉,语气自然不善。
“哎哟,小声点。”那总管受过老将军的恩惠,又是看着章仇兄弟长大的,权当章仇蛮这时是小孩心性,不仅不怪,还好言相劝道:“这里面的个个儿都想看着章仇家吃瘪呢,再者皇上正处在气头上,你何故来讨这个没趣儿,若是你长兄大胜一场,这些均可一笔勾销了,也无需得辩驳……”
总管话还未说完,便看章仇蛮掀袍下跪,朗声道:“臣章仇蛮求见!”
殿内隐约人声忽止,外头一干内侍随从皆屏息垂首,不敢多言。
俄而,殿内一猩袍官员步出,朝章仇蛮蔑然一笑道:“章仇大人,皇上召您进去说话。”
“果然。”章仇阎阅毕密信,奉与嵇暮幽。
当下二人正在与京城相隔万里的帐中议事,月斜风紧,旷野萧疏,是与京中夏日炎炎完全的不同光景。边塞的夏说到底也不过是肃杀冬日的序幕。
嵇暮幽双指夹着信,并未展开,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案上尚不完备的堪舆图,直问章仇阎信中内容。
“众臣参奏吾等‘行军过缓,有惫懒拖延、故意绕路之嫌’。”章仇阎徐徐道。嵇暮幽轻笑,又听章仇阎道:“小蛮借此在殿前闹了一通,诸臣现下皆不畅快,只怕不日便要寻个由头将他支离京城。”
“此招虽混,但论脾气秉性竟和他相符。”
章仇阎担忧道:“可如此这般张扬行事,树敌太多,易被窥伺针对。”
“权且放心。”嵇暮幽拍了拍章仇阎的肩膀,“小蛮机警,只怕较你还智高一筹呢。”
章仇阎不置可否,嵇暮幽又问:“信中可说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