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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1页)

庄卿把伞在屋檐下斜了斜,倒下的雨水汇聚成了一个水洼,好似全身的不安也在凝聚。这很反常,茶楼是寻常百姓最喜欢的地方,如今这里的老板娘和学徒不见踪影,连百姓也畏畏缩缩地缩在远处。

他沉住气,一步步地走进茶楼,屋子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地面很干净,没有任何茶水污渍,似乎是被人精心打扫过。桌椅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还被披上了白布,好似主人要出一趟远门。

二楼天字号,一个人来。这是信鸽的纸条上写的冷时的位置。纸条上字迹工整,并不像是紧急情况,反而带有从容不迫的意味。

庄卿就此和陆夜告别,是不是陷阱都要踩一脚,万一冷时真的在这里呢?虽然陆夜极力反对,但是玲珑阁的事情不能放任自流。陆夜当时深吸一口气:“这个字有点像镜空的字,他明明被曲风荷带走了,现在去就是明晃晃的陷阱。”

“我知道。”庄卿把纸条收好,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去赴约。

“你家就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去了,萧山书院怎么办?”陆夜难得地提高音量,记忆里两个人从小到大还没有产生过什么口角。

“我不去,冷时怎么办?”庄卿毫不留情地越过他,拿起门口倒下的侍从的佩剑,撑着一把油纸伞,瞅准机会翻墙而走。

如今天字号茶房近在眼前,庄卿拔出明晃晃的剑,“嘭”地一声撞开房门。

这间茶房是冷时第一次回到江左和曲鸢喝茶的地方,那个令庄卿牵肠挂肚的人正安静地躺在房间的竹榻上。

黑。冷时的意识渐渐地清晰起来,眼前是一片黑茫茫的存在,接连地滚着,真是无边无际。

我这是又回到了那条通道吗?睫毛与黑暗相抵触,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上蒙了一块黑色的布。

比黑暗更毛骨悚然的是有人在给她用热毛巾擦拭脖子——这个人似乎是屏住呼吸,只能听到毛巾被拧出水的滴答声。他擦得很轻,似乎是担心弄到后颈的伤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碰了碰伤口发炎的周围。

可惜这人的手艺不太娴熟,还是刮到了伤口,冷时没忍住“嘶”了一口气,对方立即停住了手。

嗅觉好像也失灵了,一时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只能张开嘴直接问对方的身份,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有点哑:“谁?”

他没有回应,只有很凉的触觉略过嘴唇,片刻即分,令人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一个吻。简直是世风日下,居然还有人敢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做这种人心不古的事情?冷时自认为自己这张脸看着还算过得去,但是这人也太无视规矩了,她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对方的祖宗。

正想发作,对方开口就是熟悉的声音:“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那还是收回刚才在心里问候对方祖宗的话,刚想跃跃欲试开玩笑,但是想着之前做的这些事情,在庄卿这里很有可能是睡房外的待遇,她只好一板一眼:“冷时。”

“我去叫医士。”他问完就拿着热毛巾离开了,不带一点留恋。

在他离开的几个弹指里,屋外似乎传来“咻”的烟花的声音,今晚是什么节日吗?不一会,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一些人,还夹杂着“她醒了”一类的话。屋子里似乎站了不少的人,有叮当作响的衣甲和佩刀的声音,步履较快的一位先站在了床边,他低声问:“小时?”

“沈缨。”冷时听着他呼出一口气,紧接着旁边人低声让沈缨让开,医士来了。医士简单地诊断了一番,和病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把手放在她的黑布上。

“现在我要摘下你眼睛上的这块布,你可以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一下。”这位医士的声音有些苍老,却让冷时记起了一位故人。

“劳烦了。”冷时有些紧张地回应。已经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多久,外面的一切会是如自己所愿吗?

布很轻松地被医士摘下,众人期待地等着冷时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句话。

等了许久,冷时眨着眼睛,终于疑惑地问:“我感觉布是被摘下去了,但是怎么感觉还是有点黑?”

医士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球毫无反应。医士也愣住了,只是对周围人低声道:“请留下一位家属,我需要对病人进一步诊断病情。”

自己是要失明了吗?不安与焦躁涌上心头,冷时把手往旁边试着挪了挪,就有人抓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那个人的手很温暖,还有点潮湿,似乎就是刚才给她擦拭脖颈的那个人。

许久之后,医士诊断:“失明膑足,尚未聋哑。”

听起来不是好消息,冷时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叹完,医士又说:“失明是短暂性,冷按察的眼睛似乎是滴过特殊的药水,加上烟火的熏烧,稍微过一段时间就能好。腿只是骨折,等骨头长出来就好了,家属记得每日换药。”

握着手的家属似乎也松了一口:“多谢医士。”

医士一边收拾他的器具,一边严肃地继续说:“后颈的伤口是最严重的,最好在春天之前长好,不然开春温度上升,伤口容易化脓。”

他看着冷时的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于是礼貌地停下了问她:“冷按察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大夫,你下次把话一口气说完好吗?”冷时虚弱地回应,“我听着开头那八个字以为我后半辈子废了,我已经在心里安慰自己‘左丘明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我大概也能写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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