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赴月绕过架子,这才看清眼前状况。
偷听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为他们领路的文书管事。
他挨了几下,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嘴角渗出殷殷血迹。
裴江羡漫不经心将踩在他肩头的脚挪开,语调阴寒,“偷听这么久,是想向你家主子通风报信?”
文书管事慢慢抬起头,忽而深深福拜下去,磕了一个响头,“裴大人,我知道陈柏之事。”
陈柏?
裴江羡眯了眯眼,有些奇怪地转头瞧了蔺赴月一眼。
陈柏不就是刚刚在册子上看到的那个名字,梧桐书院的天才少年人?
蔺赴月向前走了一步,有些急切地问:“那你可知他当年为何再无消息?”
文书管事似乎格外痛苦,慢慢跪坐起来,双目无神地回忆起当年的事。
“陈柏从小读书就格外刻苦,也终于在他十岁这年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记忆能力和卓然的文采。”
裴江羡不敢全然信他,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文书管事抬头,目光显出几分萧条,“因为我是他的姐夫,我和他姐姐都以为他会有个光明的未来,甚至成为高官……”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一切早在他进入梧桐书苑时就注定好了。
陈家的悲剧,是命运使然,也是奸人作祟,幸而今日裴江羡和蔺赴月旧案重提,给了管事翻案的希望。
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已近日暮,夕阳斜挂在天际,晕开橘黄色的光影,等震麟和那伽将文书管事带走,裴江羡才温柔地蹭了蹭蔺赴月的脸庞。
“在想什么?”
蔺赴月恍然回神,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的不真实感,“在想我废了这么大力,却如此轻易就靠近了答案……很不,真实。”
裴江羡笑了笑,带着她往住的院子走,“先去我房里歇一会儿,等我今晚去沉水弯走一趟,若能将盐税之事一并查清,我也好安心随你一起回京。”
“带我一起去。”蔺赴月有些坚持,“如今这扬州城哪哪都不安全,还不如将我带着,兴许我也能有些用处。”
裴江羡认真思忖片刻,终是无奈点了点头,“也好。”
夜里风大,好在盛夏时节并不觉得冷,一行人策马狂奔,马蹄飞溅起的泥沙笼成了一片薄薄的雾霭,给黑夜更添几分神秘。
裴江羡先下了马,再将蔺赴月从马上抱下来,而后带着一行人上了船。
夜里江上行船之人少,偶有几艘画舫经过,是与裴江羡这艘船全然不同的莺歌燕舞景象。
丝竹声渐远,船拐过河道驶进另一条支流。
那伽朝站在船头的裴江羡禀道:“以往载运盐的船就是从这里汇入大江,而到了沉水弯附近,船只多倾覆,朝廷在这里折损过许多财物。”
这条支流河道很宽,远远看过去,辽阔如海,只有远处一轮圆月相伴。
裴江羡才想说话,忽然一阵急流冲击船底,船身剧烈震颤起来。
那伽看了船底一眼,螺旋式的涡流正拼命吸着船底。
他紧蹙起眉,“这里就是沉水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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