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记得他刚来沈晏家那一段时间睡得不好,不安、惶恐、迷茫,经常失眠。唐榆给他准备的房间很温馨,但苏晚反而不适应,可能是因为房间虽然很大,但是他没有归属感。
有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家里毫无预兆地停了电,唐榆上楼敲他的房门,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问苏晚要不要下楼和他们去院子里坐着聊会儿天。苏晚想去又不知道和大家聊什么,站在门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说没事他想早点睡,唐榆没有勉强,稍后还为他送来一杯牛奶。
事实上苏晚压根睡不着,即便牛奶喝光了也没有睡意。他把窗帘拉开,让月光透进来,然后站在窗边往下看,但他房间这个位置看不见小院子,苏晚感到沮丧。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但也只是走到楼梯口就停下,他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最后坐在楼梯上,抱着腿,一动不动。
其实苏晚想了很多。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即便遭遇了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父母过世后他庆幸还有奶奶陪伴他;奶奶去世后他庆幸还有人愿意帮助他;独自待了一年又非常庆幸世界上还有唐榆沈泊山这样的好人出现带他回家。
不是苏晚想得开,而是不这么想好像很难活下去。
但当他独处时、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坐着时,还是会发觉自己很孤独,更无奈的是,这种孤独他要默默忍受。忍受多久呢,可能一生都要如此。
苏晚不知道他在楼梯上坐了多久,坐在这还挺舒服的,头靠在扶手上,冰冰凉凉。如果不是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的话。
苏晚被开门声吓一跳,猛地回头,沈晏拿着手机从卧室走出来,看到楼梯口坐着一个人也愣了一下。
苏晚慌乱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叫道:“沈晏哥哥。”
沈晏皱眉问他:“你坐在这干什么?”
苏晚来到这个家以后这是第一次见沈晏对着他皱眉,好像是耐心用完了,终于对他的存在忍无可忍了,苏晚更急了,手在裤子两边擦了又擦,说:“停电了,我出来看看。”
停电了看什么?
沈晏大概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去了洗手间。
苏晚不知道该不该走,傻愣愣地继续站着,两分钟后沈晏从洗手间出来,走回房间时看他还站在这,想了想,停下来问他:“停电了害怕?”
苏晚意外沈晏还愿意和他说话,他也算不上对停电害怕,摇了摇头。
沈晏当他不好意思说,他看了苏晚一会儿,最终说:“到我房间来吧。”
那是苏晚第一次进沈晏房间,他和沈晏还没有很熟悉,能感觉到沈晏让他进自己房间也有点不太情愿和纠结,苏晚看出了这一点,应该识趣的拒绝,但他厚着脸皮跟在沈晏身后进去了。
沈晏把人带到房间也不知道让苏晚做些什么。
苏晚才在地板上坐了,沈晏不可能让他随便坐床上,便指着书桌前的椅子让苏晚坐,自己躺床上继续玩手机。
苏晚端正坐着,舔了下唇,努力找话题,问:“沈晏哥哥你没有和叔叔阿姨下楼聊天吗?”
沈晏在玩游戏,应了他一声“没有”。
苏晚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晏抽空看了一眼他,从床上起来,拿着手机走过来,拉开苏晚旁边的书桌抽屉翻了翻,翻出一块巧克力放到苏晚面前:“吃吗?”
苏晚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沈晏打游戏时苏晚就坐在椅子上啃巧克力,最后巧克力吃完了,他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沈晏,慢慢的,闻着沈晏房间里独特好闻的气味,在沈晏偶尔开麦和朋友聊游戏的声音里,苏晚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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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睡醒时都日上三竿了,他看到时间第一反应是沈晏应该已经出门上班了,然后感到可惜——坚持了几天早起运动,今天算是失败告终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家里果然没有沈晏的身影,餐桌上放着一份生煎包和一杯豆浆,已经凉透了。苏晚拍了个照,把生煎包和豆浆腾碗里扔进微波炉热了一下,计划这顿吃了中午可以省了。
中午十二点半,沈晏打了电话回来。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沈晏工作时间没有联系过苏晚,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立刻正襟危坐,接通问沈晏:“怎么了?”
“早餐吃了?”沈晏问。
“吃了。”
“中午吃什么?”
“啊?”没想到是这么生活化的问题,苏晚老实说,“还没吃,还不饿。”
沈晏嗯了声,警告道:“饿的时候自己订饭吃,别想着用零食糊弄。”
苏晚嘀咕:“家里零食都吃完了。”
“晚上再去超市。”
沈晏要挂电话了,苏晚叫住他,不可置信:“你打电话回来就问我吃没吃饭?你今天不忙?”
沈晏语气平淡:“我是你哥,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吃饭不是很正常吗?别犯胃病。”
这句话很奇怪。
首先这几天沈晏都没有管过苏晚有没有吃午饭,其次,为什么要突然强调“我是你哥”?
苏晚想不明白,但突然不太想挂电话,质问沈晏道:“今天早上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沈晏反问:“叫你你就起得来?”
苏晚噎住。
挂断电话,苏晚看着通话记录感到迷茫,无心画稿。
睡了一觉起来也不知道沈晏怎么了。
这么多年,沈晏从来没有把“我是你哥”“你是我弟弟”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过。
苏晚听到了他很多年前想要听到的沈晏对他身份的认可,但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应该感到开心以及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