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夙扬知道他难受,伸出胳膊给他垫着点,道:“别急啊,偷偷拖走尸体这种事当然要等到下半夜才好做,到时护院就不从这里经过了吧?”
“嗯,是的,下半夜这一片连护院都不来的,因为没有人住在这里啊。都是些亭台楼阁和水榭流落。”他怎么知道的怎么清楚?盛烟眯着眼看他。
酆夙扬尴尬地摸摸鬓角,道:“这有什么奇怪,我经常半夜要去你房里,当然得把每班护院巡视的路线搞清楚,不然不小心撞上怎么办?”
盛烟挑起眉梢盯住他,轻声笑道问:“不是吧,我看是你要去大厨房偷烤鸡吃,需得从这条路走比较近,所以才知道的这样清楚。”
酆夙扬立马仰头看月亮,装傻。
“夙,你看那个人……”盛烟忽的抓住他的腕子。
酆夙扬定睛一瞧,果然发现夜色中有个人影往这里靠近,连忙捂住盛烟的嘴巴,贴上的耳朵道:“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别出声。”
盛烟快速点头,扯下他的手。
等人影近了,他们才发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都是盛烟认得的,易妈妈与严妈妈。
就听见严妈妈沉着一张脸把易妈妈推进去,又把一卷绳子递给她。
易妈妈明显不愿进去,但推搡了几下还是进去了。过了好半天,易妈妈气喘吁吁地拖着一根绳子走出来,绳子那端是被她绑起来的尸体。
“严妈妈现在怎么办是好啊?”易妈妈神色惶然地问。
严妈妈厉声骂了她一句:“问我怎么办,要不是你做的好事失手砸死了她,我用得着黑灯瞎火地帮她趟这趟浑水么?”
“是,是。可谁知道这小妮子猜到了双鱼玉佩的下落呢,还说自己知道五姨娘当年藏了什么秘密,竟然来讹银子,威胁说如果不拿银子封住她的嘴,她就去拦大老爷的轿子!严妈妈,我这也是为了大夫人才痛下毒手的啊,不管怎样,还是先处置了她再说吧。”易妈妈不敢看尸体,估计头皮发麻,拖着被自己害死的尸体有些发憷。
严妈妈瞥了尸体一眼,冷声道:“她也是家里穷疯了,狗急跳墙啊!你让我想想,旁边有个荒废的园子,扔到那里头的枯井里罢了!”
“好好!”也不知是庆幸自己不用拖更远的路,还是可以尽快摆脱这个死人了,易妈妈稍微松了口气,拖拽着尸体在地上,跟着严妈妈往外走。
盛烟默然看着,手指攥紧死紧,已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酆夙扬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头揉了揉,压低了嗓音道:“抱打不平也得看时候,她已经死了,要为她报仇,解决掉那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才是。”
郑重地点了点头,盛烟放松了僵硬的手指。
酆夙扬搂着他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地,一路尾随着她们。
易妈妈的年纪也有些大了,但她力气可不小,一个人拖起尸体往井口一扔,狠狠喘了几口气就恢复如常了。
“幸亏死的不久,不然等尸体完全僵硬了看你怎么扔?”严妈妈的口吻有些幸灾乐祸,但并非不认同易妈妈的处理方法,挤出一张笑脸:“这事儿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的吧?大夫人那儿,如果知道你办了件这么蠢的事,你下半年的月钱还保得住吗?”
“是是!还得严妈妈多给我美言几句。”易妈妈谄媚地笑着,又背过去叹了口气,接着道:“可严妈妈也听我一句话,这双鱼玉佩留不得的,不然毁了吧,一了白了啊!”
“糊涂!”横了她一眼,严妈妈道:“玉佩是可以扔,但里头的东西呢?谁也不晓得五姨娘死之前藏了什么证据在哪里,只有这玉佩是条线索,不打开来一看究竟,主子如何能放心?!你和我又能睡个安稳觉吗?”
易妈妈心惊胆颤地搓着手,“那……我可是每年准时给七八九三位小少爷烧纸钱元宝的啊,他们可千万别回头来找我啊!说来,那件事何尝不是个意外,不能全算在我们头上的……”
“住嘴,这话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严妈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酆夙扬搂着盛烟往墙后退了一步。
不久后就听见了她们快步走出来的响声,两人躲在墙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待脚步声消失了,盛烟才愤然冷哼了几声,从酆夙扬怀里走到月光下,脸色一片莹白。
转回头,酆夙扬看见的是他握紧的拳头,“夙,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很难。”酆夙扬并不赞成他涉险,“你现在还斗不过大夫人。更何况……你手里也没有证据。”
“是,但这不代表以后不会!”盛烟挺起日渐宽阔的胸膛,静默了良久,才凝视着他,沉声道:“为什么庶子一定要承受这种命运?他们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总有一天,我要让大夫人知道,让大老爷知道,错的最最离谱的是他们!”
白色素馨花,盛烟还未尝试入香过。
这日看到六哥哥龙碧炼衣摆上沾上了几片素馨花瓣,盛烟便多看了两眼,觉得有些意外。他昨儿个刚在霄香台与二哥哥龙碧升议论过素馨的花性,今日来了,就见六哥哥用了素馨,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不若,或许是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自己想用素馨,也不能阻止别人用不是?盛烟很快释然,微笑着走进自己的香室。既然六哥哥已经用了素馨,那么这趟,自己再重新选一种花吧。
大老爷突然说要考他们功课,做一种花香露,他过往用过蔷薇、朱栾和梨花,还有现成的几瓶朱栾水藏在房中,随便拿出了一瓶便能技压群芳,然而……那是最后的后招,可算是压箱底的功夫,用蒸凝法得到的香水,岂是可以轻易施展与人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