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瞒不过你”李目光灼灼地?看?了柳安予好一会,在脑中组织着措辞,谨慎开口,“前?朝江州匪患一案,顾淮帮李琰一党遮掩;我?假死时,他借求和之名,送先生去?当人质;先皇驾崩那日,李琰的私兵也是顾淮上下打点?,放进来的。现在余党已清,只剩他,我?还拿不出主意。”
他深深地?看?了柳安予一眼,深邃的眼窝中眼珠澄明,“我?近日,已经收了好些折子,要将他与李琰判为一罪,株连九族,赐刑凌迟我?去?查了,他已被除出族谱,你们二人,也已和离”
“所以,你要我?放弃他吗?”柳安予泰然自若,指尖轻轻抚过顾淮的手掌。
“你知道的,没有他,你不可能将李琰逼死。”柳安予没有看?李璟,唇角却泛着淡淡的酸涩,看?得李璟心疼,“他以身入局,如今,竟还要将他凌迟,才能保全局面。”
“他算到了的。”李璟的眸中带着愧疚,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再说,我?们没有和离。”柳安予顿了顿,抬起眸眼色如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和离?和离书还没有上交官府,也并未更改户籍,株连九族不是吗?那皇上,就连着臣一起凌迟好了。”
李璟激动地?站起来,眼中震惊无以复加,“安乐,你这?是在逼我??!”
柳安予眼神坚毅冷漠,仰着头看?着李璟,下颌线条紧绷缓缓开口。
“臣,要他活。”
“你这?是在威胁朕?!”李璟眸中愠怒,声调拔高?。
他身上还穿着衮服,红日白云纹在肩,忍不住随着他的气愤剧烈起伏。
李璟冷眸看?向柳安予,声如洪钟,给她下着最后通牒,“不管怎样,顾淮必须死,就是你来保他也不成!”他的眸阴鸷,带着来自皇帝的威严,“只有从慎刑司抬出了顾淮被凌迟的尸首,朕才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你别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朕,你不想着朕,也要想着点?长公主和你的母亲,你想想她们能不能受得了你死!”
“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你,自断罢。”李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话堵在喉咙里,眼神复杂。
67凌迟
“唔。”顾淮悠悠转醒,望着天,失神的双目渐渐聚焦。
屋内的熏香味道熟悉,他动了动手指,感到一丝阻力,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柳安予阖眼趴在他手边,卷翘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扫下阴影。
已是夜间,屋内昏暗,只有一根红烛在她旁边静静燃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她的脸。
喉咙干涩,顾淮却安静得没?有出声,静静望着她的脸,温柔地舒展眉眼。
柳安予倏然?重重地呼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手腕,她睡不安稳,皱了皱眉头撑着爬起,恍惚间对上一双眸。
“醒了?”她怔愣一瞬,转眼又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渴吗?要不要喝口?水?”
“喝。”嗓子沙哑得像鸭子一般,顾淮只出了一声,便耳根爆红,特别?不好意思地闭了嘴。
柳安予扑哧一笑?,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只见顾淮已经自己努力着坐起来?了。
“给。”柳安予递给他。
顾淮乖乖垂眸捧杯轻啜,微凉的水滋润着干涩的喉咙,他再张口?,终于好了点了。
他看着柳安予眼下淡淡的乌青,长久地出神,指腹贴着冰冷的杯沿,“李璟,找你?了?”
柳安予默了默,敛神“嗯”了一声。
不用柳安予说,顾淮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是必死的局。
“我以为,我会死在被围困的一天。”窗外?安静地下着雪,除了他淡淡的声音,柳安予什么都听不到。
她坐直身子,往前凑了凑,轻轻牵住他的手,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你?救不了我,能?多在世间弥留几日,我已很满足了。”顾淮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予予,把我交出去罢。”
柳安予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悲戚地望着他,将他的身形拼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放手。”
“死也不放手。”
她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却叫顾淮的眼眶也开始发酸,他颤了颤鸦睫,并没?有哭。
他这一生,为了得她的怜悯疼爱,流了太多泪。如?今,不想再用眼泪动摇她。
“予予,我不择手段、罪孽深重,就?连娶你?,都是我精心算计,死是我唯一的解法。”他的声音平静得犹如?在讲故事,一双深情的眸宛如?黑暗中熠熠生辉的曜石,“李璟是皇帝,他有他的难处,如?我不死,前朝事难以善了。我本浮萍,生死无?津。”
明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他看着柳安予的眼睛,手却忍不住攥紧。
“独独,放不下你?。”
初见的那场雨,在他心里下了很久很久,浇到最后,道路泥泞,空气潮湿。
“我的祭文,由你?来?写。不必来?看我,等到有一天你?完全将我忘却了”他言语温柔缱绻,替她拢了拢碎发,像在说情话?。
“那你?呢?”柳安予看着他,目光灼灼,“你?能?忘了我吗?”
顾淮的手顿在她脸侧,倏然?苦笑?,“我忘不了啊。”他亲了亲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你?忘了我好不好?忘了我。”
柳安予不说话?,眼神深邃而复杂,夹杂着克制的隐忍与深情,一大滴泪落在他的脸上、唇上。
湿湿的,温热的,带着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