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顿住脚步,眸色倏然暗沉下来。
杜浔当即感到?有无数道眼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咳嗽一声,赶忙改口?:“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去?巡视一遍,省得城里?又混进什么人来。”
赵洵面色淡淡,转身朝着徐琢一揖,“我与涯深师承同人,自小打?闹惯了,今日让徐中丞见?笑了。”
徐琢也低首作揖,“宁王与杜承旨情谊深厚,倒是让下官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也常与友人这样谈笑玩乐。”
“还是不一样的,徐中丞不会对友人颐指气使?,”杜浔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哪里?像我,承平不是让我做这,就是让我做那,简直是把我当仆役使?唤,要不是看在老师的面上?,我才不惯着他。”
徐琢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顿有所?感,笑道:“当日杜承旨冒雨孤舟渡黄河,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若无杜承旨打?头阵,兵士们不知?还要等到?何时才敢渡河,能?与杜承旨这样的人相交为友,实在让人羡慕。”
“可不就是吗?”杜浔挺直腰杆,眸中光采飞扬,边走边对着赵洵道:“徐中丞说话最?是公允,听到?没有?别?忘了那次是谁带兵去?救你的,你倒好,天天就知?道让我巡城巡城,今日我巡完城,明日该你了。”
赵洵没有理会他,继续走在前面带路,“西羌请和多半有诈,上?次派来的使?臣被我当众斩杀,这次是妹勒都厉,这两日妹勒都厉就会到?卓啰城,他们必会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徐予和眉心蹙起,追上?去?道:“既是如此,为何宁王还要多此一举,让我父亲前来议和?”
折花赠(八)
徐琢沉声道:“燕燕,不可无礼!”
“徐小娘子莫着急,这也正是我的疑惑所在,”赵洵眉眼含笑,回身同?徐予和?温声解释:“其实与西羌使臣交涉,我与涯深就能应对,但也不知西羌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指名?让徐中丞前?来商谈议和?之事?。”
徐琢也暗觉奇怪,与别国使臣谈判都是由官家择定?人选,从没有让对方决定?的先例,他压紧眉峰反复斟酌,“或许是五月时西羌遣梁李二人为使,以催缴岁赐之名?进京,官家命下官为使与王爷共同?护送,但途中两名?羌使暴毙身亡,随行的护将拓跋骏也血溅当场,这三人皆是西羌梁太后的亲信,又深得李佑乾信任,死?在我朝境内,西羌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赵洵道:“李佑乾此人是没什么肚量,可他为何?要与徐中丞你过?不去?徐中丞之所以与我共同?护送岁赐,实为我大哥的无奈之举,杀西羌使臣亦是我一人所为,与徐中丞也毫无干系,他犯不上去难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徐琢思索片刻,肃声道:“又或是西羌听闻下官曾向先帝上书,西北边民饱受战乱之苦,民生凋敝,短时间不宜再大兴战事?,所以他们?以为比起王爷,下官更容易被说服。”
赵洵笑了一下,“请和?是西羌惯用的伎俩,放眼西北几路,现如今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力求一战,唯有徐中丞,未曾向旁人表明?边事?态度,倘若徐中丞坚持站在陆相公那边,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徐予和?压紧眉梢,沉吟道:“不对,还是说不通,现在占据上风的是我们?,应当乘胜追击才对,议和?无异于养虎为患,给了西羌喘息的机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官家与王爷对待边事?的态度,又怎么会寄希望于求和??”
赵洵负手而立,言及西羌,他的语气不免变得冷硬许多,可望向她的眼神却分外柔和?,“西羌确实意不在请和?,此前?的战事?中,每逢西羌处于劣势,他们?便?遣使谈和?,要求我朝交纳岁赐、割让州县、罢修边地堡寨,等他们?把?兵养得差不多了,便?背弃和?议,再次挑起事?端。”
他眸色忽暗,“早在前?几日,我就发现卓啰城附近常有可疑之人出没,料想是妹勒都厉已经到了,至于为何?不肯现身,无非是在集结军队。”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西羌请和?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欲倾举国之兵对阵卓啰城,将赵洵一行人困死?在这里,临行前?徐琢也收到消息,攻打泾源、环庆、秦凤几路的羌军都已陆续撤回,也就是说,那些撤回的大军不是在卓啰城外,就是在赶往卓啰城的路上,也难怪附近堡寨加紧完善防御工事?,“数十万大军压境,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之法嘛,自然是有,”说话间,赵洵眼底浮上一层阴翳,瞥向不远处的门?洞,露在外面的一截衣角被人迅速抽回,“妹勒都厉虽然领兵强悍,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便?是自傲。”
他唇角微勾,抬手抽出徐予和?发间的银簪掷向门?洞后的阴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又纵身跃起翻过?墙头。
徐予和?当即察觉到旁边有人,惊疑地望向门?洞,徐琢也面色冷肃,跑到女儿身前?把?她护在身后。
不多时,赵洵押着一个小兵走了出来。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在前?几日就混进了城?”他凤眸深眯,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故意留你一命,好让妹勒都厉掉以轻心。”
小兵颧骨上有一道血痕,显然是银簪划伤所致,他目光转狠,抡起手臂打向赵洵的面门?,试图再次逃脱。
赵洵侧步躲开,接着握紧小兵的胳膊打了个转儿,抬脚踢向他的膝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