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之外,烟灰落了一地。摄像师丢下烟头,又点上了一根新的烟。
深秋的河水冰冷刺骨,寒意深入骨髓,池慕渐渐动不了了。
他徒劳地最后挣扎了两下,慢慢沉入了河底。
——
与此同时,河岸的另一头,裴嘉之突然停下脚步,问身后的摄像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跟拍的摄像师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也只听到了河水的流动声,夹杂着夜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我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裴嘉之的神情没有丝毫松懈,“是从下游传来的。”
“可能是水声,您听错了。”摄像师不以为意,“晚上太安静了,难免听到些有的没的。”
裴嘉之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一种奇怪的心悸感挥之不去,促使着他转过身,朝下游奔去。
“裴先生,池老师那边有我同事,不会出事的。”摄像师反应过来,迈开步子追赶他。“您多心了,我们回去吧。池老师不是说希望一个人待一会吗?哎哎哎,您慢点,怎么还跑起来了,等等我。”
裴嘉之充耳不闻,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摄像师劝阻不了,只好跟随裴嘉之一同前去,暗暗抱怨他小题大做、没事生事。
河边留下了一长串杂乱的脚印,摄像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到下游就看见他的同行站在河岸边,悠哉游哉地抽着烟。
他环顾了四周,没看到池慕的人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喂,工作时间你抽什么烟呢?池老师上哪去了?”他严厉地呵斥道:“赶快把烟灭了,回答我和裴先生。”
“池老师不在附近吗?”同事慌慌张张地掐灭了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和他说了别走远。”
“靠,我服了你了。”摄像师硬生生咽下一句脏话,“出发前,导演说没说过,叫我们寸步不离艺人,防止出一点纰漏。你倒好,撇下艺人独自抽烟,没长脑子吗?”
他深知同事一吸烟就沉迷的本性,预感大事不妙,赶紧抢在前面对同事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期盼能减少裴嘉之的怒气,等池慕回来了也好交代。
“裴先生,您看,我好好教训过他了。”摄像师赔笑道:“池先生估计是走远了,不如我们沿着下游找找。”
他伸手去拉裴嘉之,没拉动。
裴嘉之十分冷静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很快发觉了异常之处。架在河面上的小桥有一块木板是悬空的,视线所及的尽头,慢悠悠地漂过一盏发着光的河灯。
只有一盏。
裴嘉之瞳孔紧缩,在摄像师的惊叫中几步冲上了摇摇欲坠的小桥,从断裂的缺口处跳进了水中。
他在水里拼命地摸索着,直到支撑不住才浮上水面换一次气。岸边的吵闹和喧嚣都离他远去,他只想在这片黑漆漆的水底,找到池慕的踪迹。
“怎么办?怎么办?”摄像师在岸上捶胸顿足,“裴先生下水了,我们要不要跟着一起?”
“池老师真的落水了吗?”同事一个大男人活生生急哭了,“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
“你听得见才怪,光顾着吸烟,出了事看你怎么承担。”摄像师脱了外套,咬咬牙想跟着下水,但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不行,水里太黑了,看不清深浅。”他自暴自弃地穿回了外套,和同事互相看了看,没一个敢像裴嘉之那样直接跳下去的。
裴嘉之肺里生疼,有冰冷的河水呛了进去。他第四次沉入水底,带出了不省人事的池慕。
“快,给他做急救,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裴嘉之艰难地上了岸,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上。
摄像师早给林宛白拨了电话,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他在池慕胸口试探性地压了压,却不知具体怎么操作。
“你没有急救常识吗?”裴嘉之看出了他的笨拙,强撑着坐了起来。“如果抢救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
他用最简短的语句描述出了最可怕的事实,那股顶级的威慑力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悬在摄像师头顶,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来,你让开。”裴嘉之挽起湿透的袖子,接手了池慕的抢救工作。
他在水里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按压池慕胸口时小臂止不住地发抖。池慕的脸庞毫无血色地歪向一边,裴嘉之捏着他的下巴,把脸摆正,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
裴嘉之接受过专业的急救训练,对如何救治溺水者了然于心。但当他面对着毫无知觉的池慕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他竭力压下那些不够专业的念头,摆出了一丝不茍的态度,依照学过的步骤和方法,对池慕进行紧急施救。
随着按压力度的一点点增大,配合着持续不断的人工呼吸,池慕咳出两口水,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
裴嘉之没有掉以轻心,继续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动作。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累到了极点。
“裴先生,您撑住啊,救护车马上到了。”摄像师看得心惊肉跳,亲眼见证了裴嘉之抢救的全过程。
他把池慕从生命的边缘在线拉了回来,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毅力和耐力,这份坚持连旁人看了都为之惊叹。
池慕的呼吸逐渐平稳,各项生命体征趋于正常。裴嘉之停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动作,目光落在池慕的右手。
他紧握着一张被水洇湿的纸条,哪怕是落水也没有松开。
林宛白匆忙赶到现场,指挥工作人员抬起担架,送池慕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