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映绾险些掉下泪来,伸出手将那封奏折打开,她看见江遇熟悉的字体,工整地写下关于萧纲入仕以来所有事情,桩桩件件皆有证据佐证,并不会冤他。
江父与沈青的死萧映绾在前世已经知晓,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十年以后萧纲居然会把同样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兄长身上。
而这一次,是江遇顺着上一世的线索,在军营之中发现了细作,且不止一人,而是一批人,而那些细作竟然是大宣与鞑靼的后代。
在萧纲的授意之下,他们潜入大宣军队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暗中窃取情报,卖给鞑靼军,以此获利,也以此借机铲除自己想要铲除的人。
直到朝堂之上,终于没有反对他的声音,满朝都是拥护萧纲的人,这样他便可以顺利登上首辅之位。
可萧映绾始终想不通一件事,她抬起头看着江遇。
“我有一件事不明。”
江遇看着她,“他为何要杀国公?”
萧映绾点头,“我父亲与他从小长在一处,虽然他是被萧家收养的,可萧家从未亏待过他,爹爹待他更是沁亲如手足,他又为何要杀害父亲。”
江遇垂眸思索一刻,“绾绾,正是因为他被收养,所以你可能体会不到他从小要经受多少白眼,而国公爷如此出色,文治武功,皆都比他强,年纪轻轻就能以军功登顶三公之位,对于萧纲那样渴慕权势的人,自然会心生嫉妒与怨恨。”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分析,觉得也没有错,“你说得或许有道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总是觉得似乎还有一些理由,才能够让他做出如此举动。”
“这个理由是你母亲。”萧慎从外面进来。
萧映绾放下厚厚的奏折,“爹爹。”
萧慎摘下官帽,坐在上首,看着江遇,叹息一声。
萧映绾给萧慎倒了一杯茶,也坐下,一脸不解地看着萧慎。
“爹,你说的这个理由是我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萧慎道:“这个理由就是,你叔父喜欢了你母亲多年,我猜想他当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想要取而代之。”
萧映绾与江遇难言震惊,皆都不语。
“当年我与你叔父一同进京赶考,他为文我为武,而当年他中了探花,而我却成了武状元,而当年圣上将你母亲指婚与我,却不承想,先喜欢上你母亲的是萧纲,此事我已经知晓,但无奈皇名难为,我只能硬着头皮完婚。
我一直担心你叔父因此嫉恨于我,坏了感情兄弟,可婚后,你叔父却是与我如往常一样交往,让我慢慢放下心来。
而后,我因凭借军功慢慢走入大宣的权力中心,而你叔父却因为贪恋权势数次被贬,哪怕当年我与他的同窗好友相救,最后也无法让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未曾想,他最后竟还是怨恨了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其实我亦知晓,他一直对你母亲有意,只是我在婚后与你母亲相处慢慢相爱,而他看在眼中,自然会心生介怀。”
萧映绾与江遇听见萧慎所说的过往,两人对视一眼,想不到萧纲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前世的因果,今世所有的过往,皆都在今夜展现在萧映绾的眼前,她也终于不用再纠结。
她将那封沉甸甸的奏折收好,郑重地放在江遇的手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真相,谢谢你给我一个释怀,从此她再也不用为前世所累,她也终于能够将一切都放下。
江遇亦是同样看着她,“没事。”
作为大宣在位最短的首辅,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宣帝自然选择了隐而不发,萧映绾听说,那一晚,宣帝被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因为想要秘密处置,却也给了萧慎与江遇极大的机会保住了萧纲的家人,这对他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萧慎在临刑之前,提出想要让赵昭亲自来送他上路。萧慎答应了,他私心地觉得,虽然萧纲作恶多端,但是或许是因为当年的遗憾而让他在歧路之上越走越远。
阴暗的牢中,萧纲看着一身素雅月白的赵昭,虽然已近中年,却是保养得宜,犹如当年他初见她之时,温柔娴静。
这些年,他为了权势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与她生儿育女,可他心中总是存着意愿,总有一日他要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样才能够配得上她,只是这条路走得太艰辛了,让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阿昭”萧纲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赵昭愣了愣神,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唤过她了,萧慎总是唤她公主,他也确实将她以公主对待,不论地位名利如何,多年萧慎给了她稳定的生活与爱情,从未让她费过半点心思,连绾绾生下来,也是萧慎带的居多。
可是她没想到,也只是当年的匆匆一瞥,竟然会让萧纲铭记至今,甚至犯下弥天大错。
赵昭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你知道的,当年我与萧慎不可能违背父皇的旨意。”
萧纲凝视赵昭,“可是阿昭,明明是我先遇上的你,明明是我们先相爱,你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此生非卿不嫁。”
赵昭听见萧纲将那般久远的回忆脱口而出,她心中一痛,“是又如何?我们这三人又如何能够违抗皇命,父皇他看中萧慎的将帅之才,而我即便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又能怎样,最后也依然要嫁给他。”
被赐婚的那日,萧映绾打从心底里对这段婚姻不抱有任何的期待,可是萧慎对她是那样好啊,那样温柔,从不为难于她,即便他偶然之间知晓她心有所属,也并未怨怼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