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雾散尽,方才站着的娃娃已不见踪影。
“囡囡!囡囡!”
一名年轻妇人拨开人群,神色慌张地跑近。经过高家包子时,瞥见地上摔碎的冰糖葫芦,忽地意识到什么,紧接着跌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那妇人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去拽路过行人垂下的袴脚,嘴里反复叨念道。
“囡囡……我的囡囡……过路的大哥行行好,谁看见我家囡囡了……?”
……
泰和年间,天下大治,商贾富足,百姓乐业。
独牙贩猖獗数年,屡禁不止,举国上下幼童略卖频发,失踪幼童下落不明。家中怀有稚子者,诚惶诚恐,外出不能,然杯弓蛇影,离散繁多。当朝皇帝忧心之久矣,寝食不得安。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有一小城名曰临舟。临舟城内,流浪稚儿皆有去处,免受流离之苦,收容去处唤作“慈幼院”。流童来此,可果腹,可穿衣,亦可读书识字,或习得技艺傍身。
说起慈幼院的主人,也算大有来头,乃是宋员外宋家大小姐,宋沛宁。
宋家家大业大,在临舟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就连临舟知府见了宋家家主,怕也只有低头伏小的份儿。不想家中混进来个逆女,惯爱散财不计得失,今日施粥明日赠衣,似是想着法儿地要把她爹辛苦赚的银子全再还回去。
宋家老爷宋怀德气得直拍大腿,却也爱女心切,前脚嗔怪两句,后脚自己个儿便觉得声大了,讪讪来到女儿身侧,笑着求和道:“我女银子可够花?莫要委屈了自己。”
于此,宋女放开手脚,越做越大。起先只是收留流童在府,后来干脆在城郊起了别院,院门牌匾题字“慈幼院”,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据说是宋家家主心疼腰子,力透纸背亲手所写。
-
慈幼院这厢正热闹着,稚子顽皮,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嬉闹,银铃般的笑声被门窗掩去半分,传进屋里仍然清晰可闻。
宋沛宁坐在屋里头,翻着账房这月送来的账本,就听窗柩蓦地传来一阵哀嚎,仿佛门窗都跟着晃了晃。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院里的幼子不小心又将蹴鞠踢到了她的窗柩上。
窗外肇事孩童自知闯了祸,噤声半刻,未见宋小娘子出屋责怪,遂抛在脑后,又自顾自玩去了。
宋沛宁的贴身婢女竹叶听见动静,在这时端着刚沏好的春茶走了进来。
掀开珠帘,笑盈盈地说道:“女公子看累了吧?小心看多伤眼,不如出门走走,外面天气甚好呢。”
被竹叶这么一说,宋沛宁还真觉得这会儿是有些乏倦了。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春景盛好,芳草萋萋,日头温和不烈,于是撂下账目,随竹叶一起出了屋。
刚走到院中,一群玩闹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献宝似的争抢着与她说话。
“阿宁阿姊,刚才把蹴鞠踢上你窗是二十六哩!”
“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二十六心虚,见你出来就跑了!!”
“胡说!二十六兄不是那种人!”
男孩儿八九岁最不安生,上房揭瓦狗都嫌,宋沛宁扫过一排灰扑扑的小脸,还真没见到二十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