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病得很重,半梦半醒间,只能听见屋外锣鼓喧天的吵闹。
那是他的婚宴,可本该在外头接受祝贺的他,却甚至连喜服都没法穿,只能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等待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夫郎。
所有喧嚣与热闹,都与他无关。
就是在那时,他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屋子。
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走到他床边坐下,随后便不再动了。他觉得奇怪,强撑着迷离的意识抬头看过去。
看见了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年。
少年俊秀的脸上未施粉黛,他就这么坐在床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刚从头上揭下来的盖头,眉心无意识蹙着,模样似乎有些忧愁。
那是自然的,裴长临知道他是被迫嫁来,这场婚宴,说到底只是他爹一厢情愿。
这门婚事,不受任何人祝福,不被任何人期待。
可就在裴长临朝他看过去时,后者却也恰好将视线落在了裴长临身上。
随后,他偏了偏头,朝裴长临微笑起来。
那是无比温和,又无比明媚的笑容。
好似荒野间吹来的一阵清风,万物复苏,花开遍野。
他那颗天生孱弱的心脏,头一回如此热烈地、急促地跳动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看了我一眼,然后立刻晕过去的原因?”想起两人今生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贺枕书叹了口气,“我当时还以为你被我吓死了。”
裴长临:“……”
“我说笑的。”贺枕书恶作剧似的朝他眨了下眼,又问,“那你后面干嘛对我这么冷淡,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怎么会。”裴长临低声道,“我那时只是以为我快死了,所以……”
贺枕书:“所以故意和我划清界限,对吧?”
他其实是明白的。
以前是他不够了解裴长临,以为这人天生就是个待人冷漠的性子,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为此,他不会与任何人过分亲近,也不会与任何人建立过多的感情。
贺枕书垂下眼来,忽然想起了些别的事情。
前几世的裴长临,是不是也对他抱着同样的感情呢?
所以那时候,哪怕自己病到起不来床,他依旧不厌其烦,一遍遍向他叮嘱,离开之后要小心,独自在外要保重。
那些感情被他藏在心里,若非上天给了贺枕书一次又一次机会,他永远也不会知晓。
“真是个傻子……”贺枕书喉头微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裴长临不知他为何忽然难过起来,只当是自己又说了晦气话,忙握住贺枕书的手,“我不说这些了,你别生气……”
贺枕书声音发闷:“……没生气。”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不是因为这件事。”
裴长临:“那是因为什么?”
贺枕书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视线低垂,神情带着犹豫:“其实,我还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裴长临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