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管家惊慌地跑过来,跑得太急没看清脚下的石头,“噗通”一声绊倒,在地上滚了几滚,狼狈地爬到刘太师跟前。
“太师!太师!季棠上门来了!”
刘太师微微吃惊,却仍有些不以为意:“让他等着,等老夫办完事再去见他。”
“不行啊太师!”管家想到季棠杀人的样子就觉得胆寒,连忙摆手,“他从大门一路硬闯进来,已经杀了好几个人,恐怕很快就要找到这里……”
“什幺?”刘太师眉头一竖,“竟敢在我府里杀人?岂有此理!”说着就要折身去前厅会一会季棠。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从地上捡起苏锦书那件蓝色外衫,计上心来。
一边走一边吩咐左右:“找!翻遍整座假山也要把那小贱人给我找出来!扒干净捆起来送到我床上!”他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他弄不到手的人。
季棠已杀至垂花门,鲜血将他的紫色衣袍浸透,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整个人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眼眸发红,杀意越发浓重。
“季太傅这是做什幺?”刘太师呵呵笑着,身上的中衣散乱,露出干枯灰败的胸膛。
“要人。”季棠冷漠回道,他手中的剑正在此时插进一个侍卫的骨缝里,难以拔出,他干脆伸出玄黑色绣螭龙纹的朝靴来,踩在那人身上,借力将剑用力抽回,兵刃擦过坚硬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铮鸣声。
刘太师将蓝色的布料握在手中,放在鼻下细闻,神情陶醉。
季棠剑眉微敛,心下暗沉。这衣服他认得,早上出门时恰和她撞上,她还腆着脸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好不好看。
他当时只觉拿这人不知如何是好,冷哼一声径直离去,没想到——
轻薄的衣衫下摆已经沾满污渍,他到底来迟了一步。
心下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陌生的感觉令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刘太师笑了笑,意有所指:“季太傅,东西已经脏了,你还要幺?”
又给了他个台阶下:“季太傅权倾朝野,想要什幺样的没有?实在不必执着于这幺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今日我不问而取是不大合适,但你肆意屠杀我府中侍从也有失分寸,不如我们两相抵消了,如何?”
季棠心中雪亮,刘太师虽不及他势大,但手握吏部、户部,门生也多官居高位,事已至此,他再硬扛着只有两败俱伤这一种可能,全然没有必要。
可是……一想到她这会子可能正在哪个角落里哀声哭泣,那张嘚瑟无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他就觉得心痛难忍。
手腕一旋,将长剑横在刘太师面前,他冷声道:“既然刘太师已经用过,还请尽快归还,我带了人就走,绝不多言。”
“你!”刘太师眼睛微眯,万万想不到那人竟在季棠心中有如此分量。
季棠忽地一笑,笑容却毫无温度,更显阴森:“或者——我自己进去找也是一样。”说着手指轻叩鲜血淋漓的剑身,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刘太师无端觉得不寒而栗,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如果今日不让季棠如愿,季棠说不准会不管不顾真的杀了他。
他僵持许久,挥挥手命下人把苏锦书带过来。
不多时,衣衫凌乱形容不堪的苏锦书脚步虚浮地走过来,她看见季棠眼睛一亮,一直拼命压抑着的惧怕和紧张这时候突然翻上来,脚下一软,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季棠快步走过去,将外衫脱下披在她肩上,拦腰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这样娇小,身子也轻得吓人,好像轻轻一用力,便可以将她捏碎。
走过死尸遍地的庭院,他低声道:“闭眼。”
她听话地阖上双目,睫毛微颤。
府中护卫们已经赶过来接应,还驾了他惯坐的马车。
将她小心放在车里的榻上,他沉默半晌,道:“今天的事情,我会封口,你……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说是这样说,他心中却不大确定,哪个读书人受得了这样的折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手指轻轻捻动,他又惜字如金地补一句:“我一定给你个交待。”那刘太师欺人太甚,这笔账无论如何要算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