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没回,反问她,“你们黄家走的是哪户大门啊?”
黄夫人撇撇嘴儿:“还能是哪户?朱家呗,说甚跟朱家有亲有旧,巴巴的给送了上万俩的银子去,以后朱通判上任了,也能抬抬手,照拂家里几分。”
她悄悄说,“哪有甚么有亲有旧的,要真是有关系的,我们这些年能没走动过?前日带着我去了趟朱家门儿,好家伙,朱家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可雄伟了,我在朱家那小厅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朱夫人,你知道人家在干啥?”
她不需要喜春发问,已经回答了起来:“人家在房里挑首饰呢,挑花眼了,送礼的太多了,除了黄家,还有陆王孙李呢,不缺这一个,你要不想等,也可以走的,人不稀罕。”
话又绕了回来:“你们周家是走的哪个啊?”
沈家不用说,沈凌的岳丈就是另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跟朱通判旗鼓相当的骆知州,天然就站在骆家那头。
下边的小户商家们也纷纷挑了一户送礼,雪中送炭,“我还见到那做木炭买卖的小周家了,人也挑的是朱通判。”
“朱夫人还说过几日要下帖子给我们,请我们去坐坐呢。”
喜春只道:“我们一户也没站。”
周家只想安心做买卖,至于谁当知府大人对他们都没影响,还是跟从前一般,保持着不冷不淡的距离就好,不做人家的心腹。
又不是地里的萝卜白菜,见谁新鲜个头大就挑谁的。
商户就是商户,好好的行商就是了,这些官场上的浮动说到底跟他们并没有关系。
黄夫人反倒惊讶了:“一户也没站?你们就不怕人家上台了以后给穿小鞋啊,我听说朱通判的可能很大,如今往朱家送礼的也多,上回朱夫人要采买云缎的事儿叫你回了,指不定还记恨在心呢。”
黄夫人就是来劝劝,这个节骨眼上,何必去得罪人,万一朱家上台了,得罪了他们的能有好果子吃?
就是站错了位,只要在大人跟前儿有几分薄面,看在这些礼的份上,人家也能帮着挡上几分。
送礼的商户们打的也是这心思,不得罪人,留两分薄面,反正逢这等府衙换人的大事上,上下打点妥当准是没错的。
“还是得送个礼的,她不是要那云缎吗,给她一匹也就是了。”
“那云缎一共才几匹的,给她了我家这铺子还怎么扬名儿的?”他们家小郎君的面子值钱,人家把库房都清了给她送了来,她转头就白送了一匹,朱家的送了,骆家的不送?前头刘知府还没走呢,要真图个上下打点,她这几匹全花出去都不够的。“你呀也甭劝我了,他们两家人无论是哪家上位,对我们来说都没甚影响,不过就是给添点小绊子的,伤不到甚么。”
但朱夫人请了给朱家送礼的夫人们,美名说聚一聚,却把帖子发到了周家。
喜春捏着帖子,跟周秉商议:“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没有给站他们朱家,也没给送礼的,她给我们送礼做何?发错了不成?”
这个理由喜春自己都不信。
“许当真是发错了。”周秉见她眉心紧蹙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眉宇拂过,“不管她是什么想法,既然下了帖子,那就回一份礼过去就行。”
他的意思是人不去,“刘夫人早前还在的时候,这位朱夫人行事可低调着呢,谁当如今是这样张扬的,我看她心胸算不得宽广,这回下了帖子,人不去,恐怕还会记恨上我们。”
谁不知道朱家是下一任知府的人选,朱夫人下的帖子,只有想进门儿的,没有往外推的。
“那你就做这头一个。”周秉似乎对朱家并没有几分恭敬,喜春想问他不是提前得了甚消息,比如,这一回上任知府的人选,其实不是呼声最高的朱通判,而是骆知州?
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如今跟沈家合伙做买卖,有利益挂钩,其实若当真是骆知州上任,对他们更好一些。
周秉没细说,喜春也没心思刨根问底的,她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在家中带着小郎君周星星,这也是夫妻二人之间的妥协。
两个人都有事,但孩子也得有一个人守着,喜春管着府上府外的,下边有无数的掌柜和伙计,还能不时进府来给她汇报进度,喜春也不算整日闷在家里不做事,周秉的汤池庄子能管事儿的只有他,离得又远,要是当真有事,从府城去也来不及,庄子必须得有人掌,喜春这头就只得有弹性一些。
何夫人当初回府城,就跟她说过,“这孩子生出来可不就算完了的,这头几年还得看着他长大才敢放心,他们那些男人家要在外头忙,只有咱们女人多辛苦些,要不然这一个家,谁都忙,谁都要出去,谁都不肯屈服,这一辈子咋过?”
喜春一心想把花水、石炭等路子给推得更广一些,从来都是满腔豪情的,但等他们当真遇上两个都忙,两个都要出去的时候,喜春把何夫人当初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过,主动先退了一步:“你那边实在没有办法,又不能叫你带着星星去,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时日一长也难免要束手束脚,我这里有掌柜伙计们帮衬,也不是没法子,等星星再大一些,能走能跳了,我还能带着他一起,再大一些,等他进学了就轻松了。”
像几个小叔子一样,吃了早食儿把人往先生处一送,就能空出好几个时辰来做自己的事了。
回头看见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郎君,喜春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周家的财富地位,着实没必要错过了自家小郎君的成长时间,去开疆扩土的。
开疆扩土也可以延后的。
“行。”夫妻两个商议妥当,心里又不由得期盼着小郎君能早日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