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饮鸩止渴’吗?
37
那天早晨傅重之也不知是怎么了,醒来得特别早,而且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人一睡不着就会翻来覆去,偏偏他不敢乱动,因为怕会将身边的许佳楼惊醒。
算一算,自从他车祸醒转后,他们俩每天同床已经有一个多月。虽然其中带有点强迫性质,但是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别墅里的佣人们也习惯了。
躺在床上动不得,不是一般的难受,傅重之熬不住,于是蹑手蹑脚爬下床去,离开了房间。
佣人们都起得很早,傅重之走出去,看到大家都已经在忙活了。由于没想到他会这么早起,很多东西还未准备妥当,elisa便将他带到厨房,请他自行挑选用什么作早点。
这方面他原本就不在意,只说随便就好,倒是在厨房里,听见有人提到汉诺威马的事情,他想了想,身上的伤差不多也好了,没理由再把两匹良驹晾在那边。
吃过早餐,他跟着佣人来到橄榄林前的空地上,马匹就拴在树下。
基本的骑具当初有和马一道送来,傅重之整理好装备,说着‘很快回来’,就策马离开了。因为骑术不精,他没敢骑得太快,马蹄慢慢悠悠,尽量循直线来走,以免回程找不到方向。
他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意外的是,居然遭遇了一座牧场。牧场不大,由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照看,见到有生客来,倒是相当热情,不仅将人请到房子里招待茶点,还邀他共进午餐。
很多天没有与外人打过交道,傅重之也有点乐不思蜀,何况有人指点如何对待马匹,他自然愿意多留一会儿听取经验。
到了下午,牧场主人也牵出两匹马,领着他在微丘和低谷之间游走,教他领略托斯卡纳的田园风光,不知不觉就流连到日渐西斜。
约定了下次带朋友再来拜访,傅重之告别牧场主人,回到gieppe庄园。
远远地他就望见,在拴马的橄榄林前,有好些人站在那里,其中也包括了管事的elisa,还有许佳楼。
终于等到他回来,佣人们连忙迎上前去。他刚一下马,elisa便不停挤眉弄眼,似乎想向他传达什么,但是碍于许佳楼的在场,不好明说。
他抓抓头发,正想悄声问她发生了什么,许佳楼忽然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也不响应他询问的视线,慢慢地接过他手中的短鞭,然后大力一挥。
啪!
结结实实的一鞭抽上马颈。
猛然受惊,骏马顿时长嘶着狂乱起来。牵马的几个人也吓坏了,合力拉紧绳索以防它横冲乱撞。
还没来得及安抚马的情绪,许佳楼又是一鞭挥下去,骏马痛得发狂,反把牵马的人拖出了好几步,才勉强被制住。
“少爷!”elisa惊呼,跑过去挡在马前。面对她祈求的目光,许佳楼无动于衷,鞭子举在手里,看上去似乎打算连她也不顾及。
不明白他跟这马有什么深仇大恨,傅重之原本就觉得莫明其妙,可是看到他此刻的举止,不禁火气上来了。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以为许佳楼不过是被惯坏了,只是一种小孩子脾气的任性过度,但内心深处还是柔软的。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得出如此冷酷的事情来。
眼见他的手就要挥下去,傅重之闪身上前,抬臂硬受了那一鞭,皮肉绽裂,登时疼得脸都扭曲了。
如果换成elisa挨了这一下,以她的身体和年纪哪儿吃得消?
“许佳楼!”
傅重之趁着对方愣住的机会夺回鞭子,怒得失去理智,狠狠地一记耳光就甩了出去。
啪地一声脆响过后,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缄默,气氛异常消沉。许佳楼脸上很快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左转的脖颈定格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
“许佳楼,你别太让我失望了!”
吼出这一句,傅重之拖着气得发抖的双腿大步走开,再没有看对方一眼。
他是真的光火,许佳楼如此对待身边人的恶劣行径,他说什么都不能原谅。许佳楼简直被宠得唯我独尊,他不可以再无度地纵容下去了。
他在卧室把胳膊上的鞭伤包扎完毕,有佣人来喊他下楼吃晚饭,他思量着错不在他,没必要刻意避开,于是出门来到餐厅,但却没有看见许佳楼的身影。
不一会儿elisa从屋外回来,对傅重之说少爷在荡椅那边,叫他吃饭他不来,说要把食物搬过去他也没反应,把大家都急坏了。
讲完这些,见傅重之低着头默不作声,elisa长吁短叹地说了:
“其实刚才也不能怪少爷,你要知道,今天你一直没露面,虽然有人告诉少爷你只是骑马出去转转,可是到了午饭的时候,他还是明显开始坐立不安。整个下午,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路口徘徊一阵子,然后又回来坐在荡椅那儿等。我们跟着他跑进跑出,本来不担心的,都被他弄得紧张起来了。”
看着他原本僵硬的面部渐渐松懈,表情变得沉闷复杂,elisa忍不住感慨。
“说真的,今天你确实做得不大好。少爷发脾气虽然不对,但那也是因为……”
“他在后院是吧?”傅重之忽然插口。
“呃?哦,没错……”
“我去找他。请不要担心。”
这样说完,傅重之走出别墅,来到屋后的草地上。许佳楼就坐在他们常坐的那只荡椅中,形单影只,瞪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呕气什么的,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傅重之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能感受到的只有怜悯,只有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