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棋瑜爽快得让杨逸凤一时反应不过来。杨逸凤讶然地盯著陈棋瑜看,而被盯著看的陈棋瑜依旧是怡然地泡茶,心静,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只是似乎被太过专注的视线所困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轻轻挑眉,说:「杨教主,还有事麽?」
「那麽玉璧……」杨逸凤追问。
「今日巳时城外十里亭,聂晨霜会怀著你想要的玉璧恭候。」
杨逸凤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怎麽敢?」陈棋瑜微笑。
聂晨霜在十里亭等他。因为这是不得已之策。宁坤中毒,聂晨霜急得很,他焦心地追问:「你为何要这麽做?你为了什麽?」
陈棋瑜说:「我为了柏榆。」
聂晨霜愣了愣,随後又说:「那更不应该!你是想杀柏榆麽?你想杀他的话……」
「不,我不想杀他。」陈棋瑜摇头。
「难道你想『救』他?」聂晨霜露出嘲讽的神色。
「不,他不需要我救。」陈棋瑜再次摇头。
聂晨霜急忙说:「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知道他的下落而已。」陈棋瑜答。
聂晨霜说:「我也不知道他下落啊!」
「可你知道鮌教的事,也知道柏榆的事,对不对?」陈棋瑜连自己也被自己声线之冰冷吓到。
而这冰冷的声线也很好地对聂晨霜起了威吓作用,让聂晨霜认为这个人为达目的绝不心软。聂晨霜看著一脸惨白的宁坤,又看了看陈棋瑜,说道:「柏榆是个很温柔的人。」
陈棋瑜的紧拢的眉头有些舒展,轻微地点了点头。
宁坤却觉得聂晨霜一定是急坏了才蹦出这麽个奇怪的句子。
「多情却似总无情。」聂晨霜幽幽说,「别人都道他冷酷无情,其实他却是个最重感情、最感情用事的人。」
「是吗?」陈棋瑜声音里的冰冷褪去不少。
聂晨霜说道:「母亲从外族到中原流浪,认识了个男人,轻率地生下了柏榆。遭到男人抛弃之後,母亲将柏榆卖给了杀手组织。柏榆很年轻就当上了杀手,养活我和母亲。柏榆继承了母亲的白肤绿眼,而我则更像中原人。」
「你是说……你和柏榆是兄弟?」陈棋瑜仔细打量著聂晨霜,发现聂晨霜是黑眸的,而且骨架也比较中原人,不似柏榆高大得过分,但仔细看来,轮廓五官却十分相似。
聂晨霜点头,说:「我与他是兄弟。他比我年长很多,却很照顾我。是个很好的兄长,我都要当他做父亲了。母亲以前很常虐待我,但後来有柏榆教我习武,她也不敢对我怎样了。」
陈棋瑜说:「後来你们就遇到坑杀之事?」
「没错。那时我们还很年少,废墟中柏榆一直以真气为我护体,他自己却内力耗尽,将要油尽灯枯。後来杨总管来了,将我们救走。」聂晨霜继续说,「杨总管拼著生命危险为柏榆灌输真气,救了他一命。」
陈棋瑜叹道:「柏榆看似无情,其实比谁都看重情义,自此必然对杨总管感恩戴德了。」
「不仅如此,他还将我送到了一户姓聂的人家收养。那户人家家境很好,主人善良忠义,没有孩子,对我视如己出。我也很感激杨总管此番安排。」聂晨霜叹了一口气,说,「柏榆为了报恩,入宫去了。」
「入宫和报恩有什麽关系?」陈棋瑜问道。
「我也不知道。」聂晨霜摇摇头,「只是有一天,传出了杨总管的死讯,说他已被柏榆害死。柏榆则顶替他成了大内总管。」
陈棋瑜惊道:「柏榆怎麽会害死自己的恩人呢?」
聂晨霜道:「换著是平日,我是不信的。可我三不五时会见到两人,是看著他们的关系渐渐恶化的,到底是为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杨总管不肯说,柏榆也不会告诉我。直到杨总管死了,我去质问柏榆,柏榆却说他的恩已报完,不必再为他人而活,大可开始追求自己想要之事物。」
「恩已报完?」陈棋瑜仔细想来,当时柏榆曾告诉自己,杨逸凤是为了让柏榆修炼神功才将他困於深宫,莫非是因为柏榆当时神功得成了?但练成武功,实在称不上『恩已报完』,更遑论自此便可杀害恩人了。
「当然,其实杨总管并没死。」聂晨霜叹气,道,「他後来遇到我,问我愿不愿报恩?」
「你当然愿意。」陈棋瑜知道聂晨霜也是个重义之人。
「是的,我说我愿意。只是……」
「只是他又问你愿不愿杀柏榆?」陈棋瑜再问一句。
聂晨霜脸色一变,重重点头:「你猜得不错。他说自己与柏榆恩断义绝,问我愿不愿帮忙杀死柏榆。否则,柏榆将成社稷之祸。」
「那你怎麽说?」陈棋瑜问。
聂晨霜苦笑道:「杨总管於我有恩,柏榆却也是我的亲人。我进退两难,便与柏榆断了关系。」
「因此你再不唤柏榆做『哥』,只称呼他全名?」陈棋瑜问。
「是的,你倒是很会猜。」
「也不算难猜。」陈棋瑜吐出一口气,说,「鮌教教主莫非就是杨总管?」
聂晨霜颔首,道:「你果然很会猜。」
「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何鮌教会如此针对柏榆了。」
「杨总管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只是不愿看柏榆只手遮天,导致朝野昏乱。他实在不是真心要柏榆的命的,不然,他有好多次可以下手了!他只是想感化柏榆罢了。」
「那杨总管倒是个忠臣。」
「也许这也与人情有关。当今皇上的出生不被人所知,也有赖杨总管以职权之便进行隐瞒。使得这位唯一的小皇子免过妒妃奸臣之害。尽管将小皇子置於冷宫,杨总管还是对他很照顾的。若说是孩提时代,太後恐怕也没杨总管见得皇上多。杨总管与皇上感情亲厚,由於自己并无子嗣,更是将亲情尽数灌注皇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