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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3页)

容淖无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斜红敷粉凝在指尖,半分涩然。

“五姐。”容淖抿唇,掩下复杂挣扎,终是正色道,“不是每位帝女,都能活成初唐的平阳昭公主。纵观古今史册,千载光阴,朝代更迭,她是唯一一位当过公主的将军,也是唯一一位以军礼殡葬的女子。”

平阳昭公主乃唐高|祖之女,率领一支‘娘子军’,东征西讨,为唐朝建国立下汗马功劳,其智计勇武,不输男儿。她之一生,是真正的生荣死哀。古往今来,再无帝女能与之比肩。

容淖紧接着,以最平和的姿态,谈及最现实的境遇。

“我朝帝女,无建功立业之机,一生大成皆在为父为民远嫁和亲,稳固外族。但真正落下功绩的,迄今并无一人。瘗玉埋香于塞外草原,骨肉分离终生不见,到头来不过得了史书一笔带过。下降京都,此乃今朝公主梦寐以求之事。五姐若为一时意气走上歪路,来日未免抱憾。”

五公主秉性倨傲,却不心盲武断。以她与容淖的关系评判,容淖这席话实属交浅言深,有冒犯之意。但她听得出容淖句句劝告,发自肺腑,是以并未动怒。

“你方才说起李娘子是‘当过公主的将军’,而非‘当过将军的公主’。想来也明白这二者之间说法差之毫厘,其意却相距千里。”

五公主目中清明,郑重又执着。

“将军威于金戈,公主仅贵出身。我自然清楚我与平阳昭公主不能比,本朝谨守风气更不能与唐时热烈相提并论。我做不成轰轰烈烈的李娘子李将军,能堂堂正正不负公主之名,帝女之责,也不枉落于金玉凤凰窝一遭。”

容淖自认算不上什么好心人,劝告五公主,实乃思及这十余年‘得君看重’的经历,情之所至,一时冲动。

见五公主铁了心意愿和亲蒙古,她也懒得多言。

念起自己还有正事未办,果断抽离情绪,敷衍打发道,“五姐高义。但五姐能否得偿所愿并非你我言谈间便能决定,还是先去找皇阿玛、太后、德妃几位说道商议吧。”

这几位若舍得五公主和亲蒙古,除非天塌下来,被砸坏脑子了。

五公主前一瞬还沉浸在光伟前路中,连带看容淖都顺眼了两分。下一刻便被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容淖毫不留情拖回现实,颇为扫兴。

她睇容淖一眼,拂袖离去前,冷冷甩下两个字,“燕雀!”

容淖恍若未闻,确定五公主离开后,捏杯敲击石桌,响声清脆,“可以出来了。”

竹林窸窸窣窣一阵,片刻后,王贵人颠着一双小脚,护着肚子,谨慎跨过层积的落叶行来。

嘠珞再次目瞪口呆,咽了咽嗓子,愣愣道,“公主,这竹林不会还藏了人吧?”

“说不准。”容淖半真半假应过,莞尔笑开,打发她离开,“眼看这雨要落下来了,你回去取雨具来,我正好与王贵人说说话。”

嘠珞不放心,但拗不过容淖的固执,只得一步三回头离开。

王贵人入得水榭,相互见礼间不动声色打量起容淖。默了默,兀自镇定开口,“我与公主从未通过音信,却不约而同现身此处相见。个中因由你我都心中有数,这默契既已达成,多余闲篇我便不扯了。”

她背着人出来一趟着实费力,别无闲暇耽搁。

容淖抬手替王贵人倒了一盏茶,一语双关散漫道,“请。”

近来养病无事,容淖把利弊衡量得极清楚。

指望五公主探听陈年旧事确实稳妥,但效率太低,她耗不起。

与其如此,不如借由不安分的妃嫔,翻出波浪,搏把大的。不止效率高,说不准还能借此给通贵人多留一条路。

所以方才见五公主时,她都懒得费口舌问起五公主情形如何。

“我知公主有心扶通贵人上位,实不相瞒公主,无论前面挡的是通贵人也好,春贵人也罢,这四妃六嫔里的最后一个嫔位,我势在必得。”

王贵人轻抚小腹温声作愧对状,“我本无意与公主争锋,奈何人活一世,七情六欲缠身,既是束缚更是鞭策——公主乌鸦反哺,我是为母则刚,个中道理何其相似,公主定能懂我心思。”

容淖淡品清茶,不为王贵人的温言软语所动。

王贵人讨了个没趣,面显讪讪。两次交道打下来,她隐约能觉察到容淖软硬不吃,懒怠应酬,未免弄巧成拙惹得容淖厌烦,踌躇片刻,索性开门见山袒露自己的野心与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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