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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云秀原是见凌老太这般发威动怒,一时魂魄失守,荣芝喊她时,吓破的魂才来。她跑到门口,大姨娘对她说:“妹啊,作孽!嫁到这样的人家,快回去,送什么。”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又追上了弟弟陈礼意,气得原本结舌的嘴直了,气咻咻说道:“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冇——得!”嘴角上的唾沫星儿狠劲一抹,用一双可怜的眼神望了又望,手摆了又摆,哆嗦骑车去了。

冬寒瑞雪飘庆团圆年

十一月初十是凌老太六十岁寿辰,宾朋满座,凌老太一整天都围着厨灶,招呼客人,待亲友渐渐散回,直到晚上她才得空看看赵姥爷,此时赵姥爷卧床八天已经气若游丝。

凌老太腰酸腿疼,早早睡了。赵书记因这些天日夜轮守也支撑不住早早躺下,脚底下睡的是本沫,因家里客多不够睡,这些天睡在赵书记的脚底下。

赵书记刚躺下,顺手一摸发现她如冷棍的双脚时,说道:“小孩子,屁眼里三把火,总是缺什么,脚冻骨。”接着十分怜惜的把她的脚伸直,双手紧握着她的脚,将她如冷棱的双脚怀入胸口,直到她的脚慢慢变得暖和,本沫虽然半梦半醒,她感到整个身体暖意融融,本沫将这温暖记在心底。

待到次日凌晨时,赵书记站在凌老太床边将她摇醒,道:“爹刚落气了!”凌老太一惊爬起来,本沫隐隐约约也听到前房里悲怮之声,也赶忙起床。

只见大门敞开,院前的灯泡换成百瓦大灯,左右大灯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此时赵家族六子十四孙都已到齐,自赵姥爷卧床已来,除子孙轮流陪护外,埠村几个组委员已在他床前守了七天七夜了。全村人敬他四世之祖辈,德高鸿儒博学,在埠村凡红白喜事、礼文、书信等乡党应酬皆是他援笔代写的,因此深受埠村人敬重。

本沫走进前房,只见赵姥爷已净身穿了寿衣,脚朝门移在地面木板上,她并不害怕,只觉赵姥爷如同睡觉般安详。后房里,合族人已围坐一团商议料理后事宜,只听人说道:“执事者各执其事,致哀者各尽其孝,采购保管其事,尽孝者无不参与,断不能私藏占已有。”说了一席话,又决议了墓地之事宜。待早上做完法事,将赵姥爷过仙桥后移至棺材,将灵柩停放在中堂内,按埠乡习俗,停棺七日,追思七天七夜。

大门上白幅已贴,两边门前对联:

历三朝观四代饱经沧桑含辛茹苦晚景康宁乐绵长

六子悲全家哀肝肠寸断天意悲情挥泪难报养育恩

大厅搭设了灵堂,两旁五音师,锣鼓班子,孝子穿麻衣草鞋,女人髻子及鬓帖,男人手巾戴梁冠,都肃静站在孝堂。

忽法事大喊:“请五音师准备九腔大礼台堂‘鼓初擂、舍初鸣、试大筒、试小乐,试清音’人生在世,最难量,生离死别古之常,‘日为梭、月为箭,催人白发为银像,堂前不见亲人召,满堂儿孙空挂念,请五音师乐奏,金亚鸣、礼鸣!”紧接着再听:“孝子就位,皆就位,请诸香案前跪、皆拜跪、初上香、献财帛;二拜,诸灵柩前跪、偕跪、初奠礼、初献爵,初奏奠酒词,行初绕棺礼,鸣金开道,奏大乐。”接着子孙皆围着棺材行绕棺礼,孩子们在大堂的一侧听九腔大礼,整个赵家族本字辈有近二十多个孩子,孩子们也都不上学了,兴奋异常。

到了第五日,正听着法事念五日祭文,所有人等着上菜吃饭时,忽一阵言语,人们纷纷转头看路上,又有人大喊道:“凌主任,是你大女赵颖慧和小女赵志慧从外市回来了,准备长鞭炮。”凌老太泪眼婆娑,倚在大门张望。

本沫从花岗石洞口瞧姑姑们,他们从埠村东面走来,言笑晏晏,待转上坡时,一挂鞭炮声急响,惊得她们顿时跪地,哭丧声也传来。她们走三步,一磕头,走三步,一磕头,一直跪入厅,跪到了赵姥爷的灵堂前,一见了棺材,更是扶棺大哭,看得宾客纷纷滚下眼泪,一时众人来劝,拖进了凌老太房里方才止住。

后面走进来的是赵颖慧丈夫文志潇以及赵志慧丈夫易泷甚。易泷甚是易家公侄子,因煤矿局外派就业因此长住外市,他自幼擅长乐器,把二胡和圆管都带了来,与鼓乐班一起奏乐。

这几日清晨,凌老太安排本沫给姑姑们着手净巾,她规规矩矩递给姑姑们,她总感到卑微不敢直视她们,两个远嫁的姑姑竟比家里姑姑还要高声大气,心气与凌老太如出一辙,更遥不可及。

大姑赵颖慧,即是精致的凌老太。齐耳短发、刘海烫了卷,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四方,加上年轻,显得更精神。小姑姑赵志慧和中身材,全头卷发,越发洋气,她们不仅心气高,连埠村的母语也被她们转了精致腔调,越发不敢高攀。

她们喉咙嘶哑相互打趣,又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觎着本沫,笑道:“猴子面、篾几脚、丝瓜颈、摸癞痢壳!”说着用手在她头上一抹,本沫闷着不吱声,对从外地回来的姑姑只有下气怡声。忽音乐声一响,她们又扶棺哭丧起来,大人哭哭笑笑,小孩嘻嘻闹闹。

这晚饭后,陈云秀给众人倒茶,她见了新客人倒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极其普通那双三角眼,见了男人便多了分羞涩,一羞涩三角眼皮变成半圆的轮月,嘴唇泛起一丝微笑,这是她作为打招呼的迷人微笑。

云秀笑道:“大姐夫,请喝茶。”文志潇从云秀手中接过茶,看她这般羞涩迷人的微笑,时时常笑,又像燕子一般勤快,心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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