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不自觉拧搅着左手食指。
裴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除了小偷扒手一类,对方是谁,你还有其他头绪吗?”
司施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周边的人际关系,摇摇头:“没有。”
听了她的回答,裴弋没说什么。他把车停靠在附近一家商超的地面停车位,当着司施的面抬手操作行车记录仪,很快,屏幕上开始回放监控视频。
司施赶紧凑上去。
这款设备是三百六十度全景模式,录制范围相对普通的行车记录仪更加全面宽广。
监控显示,确实有一名来路不明的男子,从她离开超市起就一路尾随。那人穿着一件兜头卫衣,下半身是配套的运动长裤。鸭舌帽和口罩将他的脸全副武装,没有露出任何可以供人辨认的面部特征。
期间他还调整过几次帽檐,停步驻足了两次,但总的来说步调节奏基本和司施一致。
其实这样的打扮,在天气变化多端,感冒频发的秋冬季节并不罕见,尤其碰上万圣节,街道上多的是比他更加突兀的存在。
但他目标明确,因着这份明确,举止就显得越发可疑,可疑的背后,则是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的悚然。
只看身形,司施没办法给出准确判断,不确定究竟是被熟人惦记上,还是被其他心怀歹念的陌生人选中。
要不要这么倒霉,她最近是水逆吗,怎么遇到的人和事一个二个都这么不寻常。
昨天是章浪,今天是难道今天也是章浪?
她看着监控里那道随处可见,因此要和章浪对比,也能对上号的身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裴弋:“章浪?”
“就是昨天纠缠我那个人,他之前还没回霁城的时候,就在微信上约我今晚去看电影,我拒绝了。”
司施想了想,暂时把章浪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裴弋看聊天记录。
裴弋接过手机,沉默而迅速地翻看。
“不排除他被你拒绝后不甘心,所以想办法继续接近你的可能。”裴弋边看边问,“他现在不在霁城工作?”
“嗯,应该周末结束就要回榕城了。”
如果监控里的人真的是章浪,那等到假期结束,回归工作岗位后,他总该消停一阵,至少时间和路程都不允许他频繁作妖。
“他也是附中的?你们是同班同学?”
“是。”司施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坐过我后座,说我性格像男生的那个人。”
性格像男生。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又缺乏礼貌的形容。
即使是同班同学,司施和章浪也谈不上熟识。
他们班以前后两桌四人为一个小组,每周的座位都会以小组为单位往左平移轮换。章浪和司施,分属两个不同的小组,根据轮换规则,很偶尔才会拼凑到一起,形成一前一后的座位布局。
因此就算章浪偶然坐到司施身后,除了传递试卷时提醒一下对方外,就再无更多交流。
直到某天,司施和往常一样,把数学试卷传给后方,章浪却没有像过去那样接过就低头。
他目露赞赏,如同随口闲聊那般:“司施,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文静内敛,不太好接近。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你其实很好相处,就是个男孩性格,和其他女孩子一点都不像。”
司施:“?”
司施:“你在说什么?”
她既茫然,又感到一种冒犯。
先不说她和章浪根本就不熟,对方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就用自以为很了解她的语气对她下了判断。
更重要的是,他凭什么使用这种更改她性别的形容?
她怎么就是男孩性格了?
她又没惹他,这是什么意思,骂谁呢?
她直接问出心中所惑,“很好相处”究竟为什么要跟“男孩性格”挂钩。
对方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不肯再多说。
钟媛扯扯她的袖子,贴到她身边耳语:“他就是想跟你搭讪,跟你套近乎呢。说你像男生,是因为他以为你会喜欢听这种话。”
“就和那些说什么‘哇,你好特别好清新脱俗啊’,‘你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是一个意思,他多半是想说点不一样的,显得自己角度更新颖,就自作聪明把你和男生联系到一起。你看我们班有几个女生,不是天天喜欢自称自己是男人吗,我估计章浪就因为这个,以为这就是女生想要的‘夸奖’,所以才在你面前口出狂言。”
钟媛回头看了一眼章浪,摇摇头:“他这个脑子,估计这会儿都没意识到得罪你了,说不定还在暗地里为自己的话术沾沾自喜呢。”
经过钟媛一通分析,司施想了想,愈发觉得章浪脑子有问题。
傍晚,司施到学校花坛外的公园完成作业。
她跟裴弋说起这件事:“我不喜欢他说我像男生,钟媛说他是想跟我套近乎。天,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是有效的搭讪方式,会恭维到我?”
“世界上难道有什么性格特质是独属于男性的吗?女性一旦展露了其中一角,就得被纳入男性的阵营?还是说在他看来,如果他要和我交朋友,就要首先假设我是个男的。只有在这种语境下,我们的关系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她义愤填膺之时,章浪对她说的那句话又一遍遍重现。
在她年龄更小一点的时候,在她的知识面和人生经验有限,还无法把某些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混乱言行,划分至某个有明确定义的区域时。